被偏愛的曾有恃無恐(4)

昨夜下了小雨,鄉間的空氣更加清新,田間的風景像是被擦拭幹淨了一般,萬物煥然一新。

朱依依一早起來就跟著外婆去菜園子做農活,中午又帶著外婆去集市裏逛了一圈,外婆很久沒出去走動了,看到街上一些新鮮的玩意嘖嘖稱奇,拿起來看了又看,臉上是久違的興奮,朱依依看得心裏一陣酸澀。

“外婆,你為什麽不願意搬來城裏和我們一起住啊,城裏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還沒帶你去呢。”

滿是皺紋的手撫上朱依依的手背,安撫地輕拍了兩下,外婆和藹地笑著,說道:“你外公走的那年,我答應過他,要在這屋子裏陪著他的。你不用擔心,外婆身體還硬朗著呢,你們有空的時候多回來看看,外婆就很高興了,不過下次回來不要帶那麽多補品了,吃不完都浪費了。”

朱依依眼睛紅紅的,想說點什麽又沒說出口。

“等你結婚了,外婆再去城裏看你好不好?到時候你可得帶外婆好好逛逛。”

似是沒料想到話題會繞到這裏來,朱依依遲疑了一會,點頭說好。

從集市裏回去,朱依依把買的手工小玩意都裝進了行李箱,她給周茜買了幾個手工的小玩偶,想著她肯定會喜歡。

躺在**,午覺沒睡著,朱依依側身朝向窗外,靜靜地發了一會呆,光是看著這田間的風景,都能感受到大自然撫慰人心的力量,在這樣的環境裏,好像什麽都可以不用想,什麽都可以先拋在一邊,不用想下個月要交多少房租,不用想今年的工作計劃怎麽完成,不用未來的路要怎麽走。

她好像越來越喜歡在這裏的生活。

朱依依下樓時他正在門口逗弄鄰居家的大狗,見她下樓說了聲:“姐,你這麽快睡醒了啊。”

“沒睡著。”

“我和阿黃吵到你了?”

阿黃是這隻大狗的名字。

“沒有,就是沒睡著。”

“哦,和我無關就行,”朱遠庭眨眨眼,提議道,“那要不我們一起去樓上找薛裴哥打遊戲吧。”

“整天就知道打遊戲,你是怎麽考到年級第五的。”

聽說他這次期末考試考了665分,朱依依都不敢相信。

“你弟弟聰明唄,又不是死讀書就能考到好成績。”朱遠庭得意洋洋起來,走進客廳,靠在沙發上往後伸懶腰。

不過得意的神情隻維持了幾秒,不知想到什麽,他有些失落,歎了口氣。

“怎麽這副表情?”朱依依好奇。

朱遠庭有些喪氣地說:“要是能考到年級第二就好了。”

“怎麽不是年級第一?”

“因為第一名是不可戰勝的。”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朱遠庭看著不像是這麽輕易服輸的人。

“哎,你別問了,反正我就是不想考第一。”

朱遠庭肢體動作突然扭捏了起來,朱依依忽然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走在他旁邊坐下,旁敲側擊了一番後,他終於支支吾吾地說:“如果我考到第二名的話,她會不會對我刮目相看呢?”

原來是這樣啊……

朱依依伸手戳他的肩膀:“那這麽說,年級第一是你喜歡的女孩?”

朱依依還是第一次見她弟露出這麽羞澀的神情,他極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衣服上的拉鏈,像是手都不知道往哪擺。

“有出息啊。”

朱依依伸手薅了薅他的頭發,讓他把女孩的照片給她看看,朱遠庭扭捏了一陣,在手機相冊裏翻了翻,找到一張班級大合照。

“第一排左邊第三個。”

朱依依湊近看了看,是一個有些瘦小的女孩,齊肩短發,鼻梁上架著副眼鏡,笑得很靦腆,不是第一眼就驚豔的長相,但看起來很舒服。

朱依依還沒說什麽,朱遠庭反而敏感了起來,把手機收了回去:“不許說她不好看,反正在我眼裏,她就是最好看的!”

看他這樣子,朱依依忽然想感慨年輕真好,這麽純粹的暗戀大概隻會發生在他這個懵懂的年紀了。

“那你和她表白過沒?”

“還不是時候,我不想打擾她,等高考完吧,反正我一定要和她考到同一所學校,實在不行,那也得去同一個城市。”

他語氣堅定,眼睛裏閃著希望的光,朱依依不知想到什麽,望著院子外麵已經被凍枯萎的花,苦笑了下,說道:“那你要加油了。”

到了傍晚,他們去村口小賣部買了滿滿一箱煙花,一下花了三百多塊錢,全是朱遠庭付的,他新年剛領了壓歲錢,現在花起錢來特別豪氣。

鄰居家的小朋友看到這麽多煙花全都圍了過來,不過隻是眼饞地看著,又不敢拿,圓滾滾的眼睛望向朱依依,那渴望的眼神能把人瞬間融化。

當聽到朱依依說這些煙花是買來給他們玩的時候,小朋友們高興得跳了起來,一口一個“謝謝依依姐”,喊得特別甜,朱依依笑得眼睛眯了起來。

“姐,你有必要笑成這樣嗎?”

對著朱遠庭,朱依依又是另一副表情,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朱遠庭聳了聳肩,背過身,拿起打火機點了一根衝天炮,嗖地飛到空中又炸開,嘣地一聲,朱依依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兩手捂住耳,心都顫了顫。

惡作劇成功!

看到朱依依回頭怒視的眼神,朱遠庭在一旁哈哈大笑。

“幼稚死了。”

都十六歲了,還跟小孩似的。

朱依依正要過去打他,剛轉過身就看到了在門口處站著的薛裴,他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大概是看到了剛才朱遠庭捉弄她的那一幕。

朱依依立刻轉過身去,沒和他搭話。

這時,鄰居家的小妹妹點了一根仙女棒,眨巴著大眼睛問她:“依依姐,我們老師說仙女棒可以許願是真的嗎?”

“是啊。”朱依依一本正經地點頭。

“那姐姐你剛才怎麽不許願?”

朱依依不忍心破壞小朋友的幻想,裝模作樣地閉上眼睛:“姐姐剛才忘了,現在許好不好?”

朱遠庭在一旁憋笑。

“讓你騙小朋友。”

朱依依剜了他一眼,重新閉上眼許願。

黑暗的夜裏,遠處隱約看到山巒疊嶂,朱依依在微弱的火光中雙手合十,在這夜色的襯托中還真有幾分虔誠的味道。

薛裴看著她的身影,心裏莫名一**,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看到朱依依這麽安靜柔和的一麵了。

仙女棒還在燃燒,此刻,他很想知道她究竟許了什麽願望。

這個願望又和誰有關。

“薛裴哥,你怎麽來了?”朱遠庭這才發現薛裴的身影,剛才聽說他在房間裏開視頻會議,所以都就沒喊他。

薛裴彎了彎嘴角:“聽阿姨說,你們在放煙花,我出來看看。”

“你來得正好,我姐剛才還喊我過去幫忙呢,你快去看看她在搗鼓什麽。”

朱遠庭知道他姐和薛裴最近吵架了,想給他們製造機會相處,這些天看他們倆一直冷戰,他都快別扭死了,每次都要靠他活躍氣氛。

趕緊和好吧。朱遠庭在心裏默念。

朱依依正彎腰從紙箱裏把仙女棒拿出來分給小朋友們,旁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鼻尖湧入一陣熟悉的男士香水味,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

薛裴幫她把紙箱裏的煙花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地上。

昨晚下過雨,朱依依擔心煙花放在地上沾到水,指向不遠處的長椅:“放那邊吧。”

薛裴看了她一眼,點頭說好。

他們倆難得這麽安靜地呆著,沒有往日劍拔弩張的氣氛,薛裴主動開了口。

“說起來,我們也很久沒有一起放煙花了。”

朱依依認真想了想,大概有六七年了。

薛裴坐在長椅的那頭,望向那群在院子裏打鬧的小朋友,他們正捂著耳朵等待煙火爆炸的那一刻,表情既期待又害怕,薛裴似乎也被這氣氛感染。

這個夜晚好像有了些年味。

就像回到很多年前。

“我想起來,你小時候特別喜歡玩一種煙花,”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薛裴笑了笑,“點燃後就會不停地在地上旋轉,在夜裏特別漂亮,你還記不記得?”

塵封的記憶突然被人拭去了上麵的灰,朱依依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和薛裴一起在天台上放煙花,風太大,薛裴特意站在風口處為她擋風,少年眼裏映著絢爛的煙火,璀璨如天上的星星。

她不再往下想。

“說起來,最近我總會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那些細枝末節的片段從前大概是忽略了,現在想來竟覺得很美好。”夜晚,薛裴的聲線也變得溫柔,像是浸在了過去的回憶裏。

朱依依沒說話。

寒冷的夜裏,遠處有戶人家也放起了煙花,那聲音擦破此刻安靜的夜空,朱依依和薛裴同時抬起頭看著那煙花升到空中又落下來,火星四濺,那轉瞬即逝的美絢爛又奪目。

煙火落幕,這個世界又重新歸於安靜,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朱依依想,就像她曾經對薛裴的感情,從開始到結束就像是在她心裏放了一場璀璨的煙火,那麽熾熱又盛大,可觀眾永遠隻有她一個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曉。

一旁的薛裴想起剛才她虔誠許願的樣子,忽然問她:“你剛才許了什麽願?”

朱依依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她哄小朋友的事情。

“想變成有錢人。”

在今年以前,她每次過年都會許兩個願望,但現在隻剩下這一個了。

薛裴還沒開口,有個胖乎乎的小朋友跑了過來,踮起腳遞給薛裴一根仙女棒,奶聲奶氣地說:“哥哥,打火機,點。”

薛裴幫他點燃了仙女棒,剛要遞給他,可小佟沒有伸手來接,而是拉了拉朱依依的手:“姐姐,我也要許願。你幫我拿著。”

“好,姐姐幫你拿著。”

那根點燃的仙女棒又從薛裴手裏轉交到朱依依手中。

小佟眯起眼睛認真許願,嘴裏嘰裏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什麽,薛裴眼裏有了笑意,身上的精英氣質削減了不少,側臉柔和得像一幅畫。

等小佟睜開眼睛,朱依依好奇問他:“佟佟,你剛才許什麽願啦,可以告訴姐姐嗎?”

小佟奶聲奶氣地說:“我希望開學的時候,小花可以做我同桌。”

朱依依捏了捏他的臉:“你喜歡小花對不對?”

小佟重重地點頭,下一秒又委屈了起來:“可是她嫌我學習太差了,都不肯跟我玩。”

朱依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薛裴這時也彎下腰,指腹輕輕抹掉小佟眼角的淚痕,英俊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親和力,他語氣柔和:“明天哥哥姐姐帶你去找小花玩好不好?”

“真的嗎?”小佟果然止住了眼淚。

薛裴點頭,把他的圍巾裹得嚴實了些:“不過你要幫哥哥一個忙。”

“什麽忙?”

朱依依皺了皺眉,好奇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你幫哥哥許個願吧。”

看著薛裴一本正經逗小孩的樣子,朱依依鄙夷地笑出聲:“你還信這個。你不是說你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嗎?”

薛裴聲音低沉了些:“有時候,也不那麽堅定。”

朱依依想起前段時間隱約聽吳秀珍提起過,薛裴最近有個新的海外項目,砸了不少錢,迷信也正常。

小佟像是生怕薛裴反悔,使勁晃著他的手:“哥哥,你要許什麽願,我幫你!”

薛裴眼神翻湧著某種情緒,灼熱的視線望向朱依依:“就許:希望依依姐姐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他說得很慢,沙啞的嗓音揉進這月色之中,在這個寒冷的夜晚,一切感官都被稀釋了,可唯獨他的聲音是那麽清晰。

朱依依心裏猛然一顫。

她沒想過薛裴說的願望會是這個。

小佟已經閉上眼睛念念有詞地許願,可朱依依仍舊沉默著,薛裴拽了下她的衣袖,笑著說:“你不能騙小朋友的。”

薛裴補充道:“你剛才對他們說今天許的所有願望都會成真。”

“不包括你這個。”

朱依依知道薛裴是在借題發揮,便起身想要離開,可薛裴握住了她的手。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怎麽會變得這麽陌生。或者,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我們才能像從前一樣。”月色下,他用那雙看誰都深情的眼睛望著她,小聲說道,“朱依依,你不能這麽偏心的。你和李晝在一起了,就不管我了麽?”

薛裴極少會流露出這脆弱的一麵,大多數時間他總是維持著冷靜,理智,客觀,與人交往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溫和有禮,可又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但此刻的薛裴很不薛裴。

他委屈,不滿,憤懣,就像在質問朱依依原本答應給他的東西,為什麽轉眼就到了別人的手裏。

大概是被煙花熏到了眼睛,朱依依此刻眼眶有些發熱。

朱依依尚未作答,又聽見他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晝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

“……是不是比我還重要?”

這時,遠處又放起了煙花,後半句就這樣淹沒在這夜色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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