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進了八月,立秋也有幾天了,S市的天氣依舊很燥熱,明明已經下午四五點了,那大太陽卻毒的很。

“大師,您看我桃花怎麽樣,什麽時候能找到對象?”

“大師,我我我,請問我閨蜜什麽時候能掙大錢走上人生巔峰包養我?”

“大師,我就想問一下能合個照嗎?”

天橋下一個攤子前,三個女生蹲在那裏,嘰嘰喳喳。

對麵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坐在個小馬紮上,麵前的地上鋪著塊灰撲撲的布,上麵畫著八卦圖。

旁邊立著一塊小黑板,用潦草的字跡寫著“一次二百,每天十次”。

下麵分別貼著微信和支付寶的收款碼。

看這架勢分明是個算命的先生,但收的價錢不知道比別人翻了幾倍。

就比如旁邊。

旁邊擺攤的幹瘦小老頭看著那邊,眼睛裏都要冒酸水了。

仔細一看,好家夥,原來這也是個算卦的。

甚至排場一點不虛,小墨鏡一戴,八卦圖簽筒一擺,邊上甚至還放了一張麵相術圖。

看起來比那邊“專業”多了。

可惜攤子前麵空空****,無人問津。

他垂著頭歎了口氣。

看看自己寫的那個大大的二十,又看了眼對方的二百。

心裏更堵了。

忍不住咕噥一句,“現在的小姑娘啊,不識貨……”

他旁邊一個男生正蹲在那裏抽煙,聽見了他的話嗤笑一聲。

“人家長得好看啊。”

好看得把她女朋友都給迷住了。

那小老頭滿臉不甘心:“長得好看咋了,又不是自己男人,咋就這麽心甘情願被騙呢。”

男生沒有說話,又惆悵地吸了口煙。

誰說不是呢,他還每周隻能從女朋友那拿一百五的零花錢呢。

付於抬頭看幾個女生,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拒絕合照,謝絕還價,銀貨兩訖,概不退換,小姐姐們想算什麽?”

“那不靈可以不收錢嗎?”其中一個女生開口。

“不可能的小姐姐。”付於敲敲小黑板上的二維碼:“這東西哇,隻進不出。”

“唉,你怎麽不按照套路出牌呢。”

“因為我算的不可能不靈。”

他表情一本正經,那張帥臉一看就不會說假話。

中間那位二話不說,直接就掏出手機轉了兩百塊錢過去。

“大師,這可是我男朋友接下來一周的零花錢,您一定要跟我好好說說。”

付於眼睛往旁邊瞥,正好對上那個男生的眼睛。

那男生瞪了他一眼,狠狠吸了口煙。

付於見了一下子就笑了出來,順便對著對方呲出一口小白牙。

十五分鍾後,等男生又抽完一根煙,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那三個女生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隱約還能聽見他們的交談聲。

“你今天抽了第幾根了?是不是抽完今天的份了?”

男生不服氣,“我的零花錢都被你拿去養小白臉了,你還好意思說。”

女生反駁:“胡說八道什麽東西,那是大師……”

付於摸摸自己的臉,心中沾沾自喜,拿起手機就發了幾條消息進大學宿舍群裏。

長得好看真沾光啊,別人男朋友都得往後排。

他身子向後靠,閉著眼睛抖腿,嘴裏還哼著奇怪的小調。

模樣愜意極了。

“年輕人你不地道啊。”

一道幽怨的聲音傳來。

付於側頭。

邊上的小老頭正看著他,臉上不知道是嫉妒還是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這麽年輕又長得這麽俊,幹點什麽不好,偏偏要招搖撞騙,你宰客這麽狠小心進局子。”

付於聞言搖頭,聲音變得懶洋洋的:“大爺,格局小了不是,你收二十那賺的是口水錢,我收二百那賺的是生命錢,你假我真,價格自然不同。”

小老頭嗤笑一聲,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可也不想開口了,怪難看的。

成功給別人添堵,付於心情大好。

剛想閉眼,餘光就瞥到一團粉色從自己麵前飄過。

他立馬坐直,看著對方的背影分辨了兩秒後皺起眉頭。

出聲叫住那人。

“小姐——”

女人沒有回頭。

付於就又喊了一聲。

白曉好奇,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不遠處一個攤子上,有個男生正看著自己。

她手指在自己臉上指了一下,麵露疑惑。

付於應了:“對,小姐,算命嗎?今天最後一卦了。”

白曉笑笑,見對方隻是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想起了家裏差不多同歲的弟弟,態度良好地拒絕。

“不用了,我沒遇見什麽困難事。”

付於不同意地搖頭:“小姐不知道並不代表小姐沒遇到,來一卦?童叟無欺。”

白曉依舊沒有來一卦的打算,可腳步還是往那邊移動了。

她目光在付於身上轉了一圈,又瞥了一眼旁邊小老頭的攤位。

那小老頭渾身一震,幹咳一聲慢悠悠道:“窺陰陽,曉百事,心誠則靈。”

說完似乎感覺不得勁,就又加了一句:“一卦二十。”

白曉視線又落到了付於身上,那意思顯而易見。

付於看這小老頭竟然跟自己搶生意,似笑非笑乜了他一眼。

“他那個不靈才便宜。”

“嘿,你個小兔崽子,怎麽說話呢!”小老頭見他還來勁了,差點當場脫鞋甩他一鞋刮子。

大家都是神棍,你裝什麽大瓣兒蒜。

白曉跟著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怎麽了,抬手從包裏抽出兩張紅票票遞給他。

“今天這天也怪熱的,既然是最後一卦,你就趕緊回去吧,我這沒什麽好算的。”

二百塊錢對於她不是什麽大數目,家裏有人信這個,她也一直保持不信且敬畏的態度。

大家遇見就是緣分,何況對方還挺合她眼緣,這二百她給的也心甘情願。

眼見著一股粉色氣息探向自己,付於身體向後仰了一下,沒有接。

依舊說:“我給小姐算一卦。”

白曉無奈,把錢放在地上的八卦圖上,“那大師,您看著說吧,我沒什麽想問的。”

她自認為沒有遇見什麽要依靠算命解決的事。

家裏人身體健康,自己的工作安穩,有一個談了七年的男朋友也要談婚論嫁了。

付於當然看出了她的質疑,笑了笑,那張本來就出色的麵孔瞬間多了些豔麗之色。

然後就從旁邊包裏摸出一個便簽本,在上麵寫了一行字折起來遞給她。

“可以去看看,這一坎過了,以後的日子才會順遂,雖然不會大富大貴,但起碼一帆風順。”

白曉看著對方遞過來的那張紙,視線卻被他手腕上的飾品所吸引。

紅色的繩子穿著五枚銅錢,襯得他手腕上的那顆紅色的小痣更加鮮豔。

銅錢的顏色看起來不怎麽起眼,可上麵卻結了一層比較光滑的膜,那是五帝錢。

喜歡風水之說的人總好在家裏備上一串,就像她家裏,也有那麽一串。

隻是她看著這似乎和家裏的並不一樣,這並不是小五帝錢,那如果是真品的話可真的就貴了去了。

想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對方好像並不是什麽因為缺錢就出來坑蒙拐騙的男大學生。

“小姐姐,雖然我的手很好看,但是你也不能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啊。”

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白曉這才回過神,對付於露出抱歉的笑。

她接過來紙條打開看了一眼,上麵寫了一個日期和地址。

“這就是你給我的卦?什麽意思?”

付於豎起食指立在唇邊:“天機不可泄露。”

白曉:“……”

我可是掏了兩張票子的。

本來就沒打算信,見狀也不糾結,將紙條隨手塞進了包裏。

“那麽大師,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付於點頭:“您請便。”

“但今晚盡量不要出門哦。”

“哦?”白曉回頭:“你算出來的?有什麽說法,還是天機不可泄露麽。”

付於搖頭,拿起手機晃晃,臉上一本正經:“不是,日曆顯示,明天是中元節。”

那三個字一出口,白曉立馬就感覺周身溫度降了幾個度。

也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

付於撿起八卦圖上的錢,捏住一角,另一手在紙麵上一彈。

將上麵沾染的粉色氣息彈離,發出悅耳的聲響。

眼看著這人短短幾分鍾又入賬兩百,小老頭更不忿了。

小黑墨鏡一摘。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我們這行業竟然也靠出賣美色維持生計了。”

付於輕哼一聲:“你是假的,我們不是一個行業。”

“你給我來勁了是吧!”

……

說是最後一卦,其實不是。

等到真正送走第十個客人,他才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七點了。

邊上的小老頭也準備收攤了。

付於隨手打了一個電話出去,沒等多長時間,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麵前。

將麵前那塊灰撲撲的布折疊起來,他拿起小馬紮就上了車。

小老頭滿目驚訝,低頭繼續收拾東西。

獨自咕噥:“長得好看就是賺錢啊。”

上車後,將手上的東西扔到一旁。

付於蹬掉腳上的拖鞋,毫無形象地蜷縮在後座上。

“師父,今天遇見什麽難搞的了嗎?”

副駕駛坐著的是個臉嫩的少年,隻有十五六的樣子。

此時看著付於的動作直抽嘴角。

他這個師父,果然不愧是風水大師,如此不拘小格。

付於打了個哈欠。

“難搞的沒遇見,倒是遇見一個身上帶著桃花煞的姑娘。”

“桃花煞?”江水驚訝。

這種東西他沒見過,可作為一代風水大師的徒弟,理論知識,他有。

腦子裏迅速將“桃花煞”的一係列相關過了一遍。

他的聲音轉為憐憫:“那可真是可憐。”

付於沒有多說,車子開得安穩,他縮在那裏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半晌後,江水像是突然響起了什麽。

“對了師父,今天有一個委托,對方說得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接不接就想等著您回來拿拿主意。”

“哪家的?”

“房地產陳家。”

“推了。”

付於幹脆利落拒絕。

江水驚訝:“師父知道他們家的事?”

付於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自作自受罷了,暫時死不了,不用管他們。”

聽他這麽說,江水也不說話了,那些有錢人有多少身上是幹淨的,能讓他師父這樣嫌棄的想必是很不堪。

隨後就換了個話題,臉上堆笑:“師父今天想去哪吃飯,福星樓還是雙子閣?我都預約了。”

剛說完迎麵就飛過來一隻拖鞋,直接砸在他額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教給你的東西我看你都吃進肚子裏了,明天是什麽日子還用我說?”

司機目不斜視,臉上表情也沒有變化,就好像自動封閉了自己的感識一般。

江水拾起那隻看起來就好像是特價處理的拖鞋,恭恭敬敬遞回去。

摸起手機看了一眼,隨即抬手拍腦門:“師父我錯了,那師父今天想要吃哪家的外賣?”

“福星樓,水煮肉片,紅燒肉,再來一個清蒸魚,我先睡會兒,到家了再叫我。”

江水應了一聲,沒有再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