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薑知味被打劫了好多次,意識到這不是個辦法,於是他想出一個好招——他每天都把東西做一模一樣的兩份,一份直接上交群眾, 趁他們哄搶的時間偷偷溜走,把另一份送達簡隨那裏。

六月底時拍攝進度已經過半,天氣也跟著一天比一天熱了, 拍外景免不了烈日當頭, 在攝影棚裏也不比外景強, 雖然有空調,但場地太大,除非直接站在跟前, 否則難以有什麽效果。

而且室內比室外更悶, 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相比之下酒店裏簡直是天堂, 薑知味沒事都不願意去片場報道,可一想簡隨在那兒,還是得硬著頭皮上。他每天中午過去轉悠個半小時都已經覺得熱得不行,實在難以想象這幫人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這天又是個萬裏無雲的大晴天,攝影棚裏超過了三十五度,而且最近拍的都是冬天的戲,戲服厚重,不管主演群演,人人都是一身汗。

薑知味穿著半袖半褲去裏麵晃蕩,腳才剛邁進去,就感覺到無數目光“唰”地聚集在他身上,活像一群餓了一冬的狼看到了獵物。他腳步一頓,趕緊貓腰貼邊以降低存在感,並主動把帶來的東西上交。

一幹閑著等戲的演員們蜂擁而至,直接搶走他手裏的一袋子冰棍,以及一個保溫桶。

“等等,今天不是……飯……”

他話還沒說完,冰棍已經被他們瓜分完了,謝生則帶頭把打劫來的保溫桶往小桌上一擺,打開蓋子,頓時眼前一亮:“沙冰?每層口味都不一樣哎,你自己做的嗎?”

薑知味應一聲,給他們扔下幾把勺子,趕緊拎著另一個保溫桶溜之大吉。

等他走到簡隨那邊的時候,正好聽到導演喊“哢”,並衝他們擺擺手,示意暫時休息,可以去吃飯了。

今天時間還比較早,謝生他們分完了沙冰,發現居然沒有小灶,隻好嗚呼哀哉地領盒飯去了。

像簡隨這種層次的明星,自然是有自己的休息室的——其實謝生也有,不過這貨可能腦回路不太正常,很少在自己休息室裏老老實實吹空調,隻要外麵有戲在拍,除了群演瞎打胡鬧那種,他基本都會過去看。

薑知味曾經問過簡隨這到底是為什麽,簡隨的回答是謝生在學習——《有狐》劇組最不缺的就是實力派演員,男一二三四號單獨拎出來一個都有相當的知名度,謝生雖然靠著《一聲》妥妥的紅了,但依然有很高的提升空間。

從每一位演員身上汲取長處,揚長避短,這是他現在要做的。

簡隨回到休息室,先拿起保溫杯灌了一通冰鎮綠豆湯,隨後在沙發上坐下,接過助理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古裝戲的戲服穿也麻煩,脫也麻煩,一會兒吃完了還得繼續拍,為了節省時間,他也沒管身上糊著這麽件棉衣,直接拿起筷子,伸向已經打開了的保溫桶。

他演的角色還是那隻狐狸,既然是狐狸,衣服上肯定少不了狐狸毛,薑知味看著他都覺得熱:“我剛拿來的沙冰被他們搶完了,要不我再去給你買幾根冰棍?”

“不用了,不是有空調嗎,一會兒就涼快了。”簡隨頭也沒抬,把菜往飯裏一扣就開始扒拉,“你坐啊,站著幹什麽?”

薑知味指了指他衣服上的狐狸毛:“我還是……離你遠點。”

簡隨無奈地笑起來:“我還沒嫌熱呢,你倒是嫌起我熱來了?”

薑知味沒說話,正好這時導演看完回放過來了,一敲休息室的門:“簡隨,剛那場戲小梁有幾個動作沒到位,得麻煩你再來一遍,等你吃完就開始。”

簡隨痛快地一點頭:“好。”

“小梁”是剛剛跟他對戲的演員,在劇中扮演一個反派,剛那場戲是兩人對打,狐狸因為之前中了暗算導致法力被封,最終不敵對手,負傷逃走。

簡隨很快解決完午飯,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讓化妝師補妝,場務準備完畢,便再次開拍了。

薑知味沒馬上走,正準備把東西收拾一下,就看見謝生端著盒飯鬼鬼祟祟地進來:“還有湯嗎?還有湯嗎?”

可惜簡隨吃得太幹淨,別說菜湯,連個飯粒也沒有剩下。

謝生一臉失望,隻好把最後兩口飯幹嚼著咽了:“你就不能多做一點嗎?”

薑知味:“……”

合著還是他的錯了。

薑知味把保溫桶洗幹淨準備帶走,又跟謝生出去看了兩眼,後者問:“你這個家屬為什麽不多留下來陪陪他?每天送個飯就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感情不好。”

“我留下來幹嘛,裹亂嗎?”薑知味掀了他一眼,“而且這一天比一天熱,拍戲一天比一天辛苦,看著他我就心疼,不如眼不見為淨。”

謝生:“……”

總感覺這話哪裏不對。

他正準備接一句什麽,簡隨那邊卻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兩人趕緊湊過去,就看到幾個人正手忙腳亂地把簡隨從地上扶起來。

“什麽情況……”謝生打開劇本翻了兩眼,“這場戲沒有摔倒的鏡頭吧?”

薑知味心說這還用你說,要真是按劇本來的,他們還至於驚呼嗎。

簡隨在眾人的攙扶下重新站起來,頗為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再來一遍吧。”

等拍攝再次開始,薑知味終於明白了他是怎麽摔倒的。

這場戲中間有個鏡頭是狐狸被反派打得連退數步,一直退到大門口,外麵有兩級台階,他被打下台階,右腳落地,然後左腳往後一刹化解慣性,穩定住身形,緊接著招架追出來的反派以及從身後攻上來的群演。

壞就壞在這兩級台階上。

總共隻有兩級台階,吊威亞沒必要,可他這麽疾退的時候右腿繃不住勁兒,平地尚且沒事,退下台階的時候受力突然加大,一下子就摔倒了。

而且還得接後續的動作,又不能換腿,否則後麵以右腿承重,他更撐不住。

按說他拍戲這麽多年,打戲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好歹是有點真功夫的,怎麽都不至於摔了,偏偏膝蓋在拍《一聲》的時候受了傷,《有狐》又打戲密集,這段時間有複發的趨勢,就這麽巧地趕在了一起。

重拍一次他還是在這裏卡住,這回雖然沒摔倒,也明顯踉蹌了一步,導演無奈喊停,簡隨緩一口氣:“抱歉,再來。”

薑知味皺起眉頭。

簡隨膝蓋有傷的事劇組裏基本都知道,排劇本的時候已經盡量避免設計類似的鏡頭,但總有一些地方是避不開的。趁補妝的功夫,已經有人看不過去了,衝導演喊:“要不算了吧,我看第一回 那個也能用,一點瑕疵讓後期……”

“不行!”導演平常看著和善,一認真起來比誰都較真,他把劇本卷起來往自己腿上一拍,怒道,“剛誰跟我嚷嚷呢?什麽都算了算了,你怎麽不說你也算了!腿傷了怎麽了,誰身上還沒點傷了?這點疼都忍不了還當什麽演員,怎麽不回家抱孩子去呢!”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簡隨趕緊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沒事馮導,我的鍋,再來一遍吧,這回肯定能過。”

薑知味在旁邊看著,突然挽起袖子,謝生還以為他要幹什麽,連忙拉住他:“別別,馮導就那樣,脾氣衝,不是故意為難簡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