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神獸便得天地鍾愛,這一點不僅表現在他們出生即元嬰,以及極佳的修煉天賦上。與尋常靈獸相比,他們還有另一個極大的優勢——靈獸進階不易,每次進階所遭遇的雷劫比之修士更甚,渡劫時身死道消者不知凡幾。但神獸卻不同,因為他們壓根不需要渡劫!

沒錯,修煉進階對於神獸來說,簡直比吃飯喝水還要容易。他們修煉時沒有屏障,進階時沒有雷劫,憑著悠長的壽命就算是躺著也能躺贏到最後。

旁的不說,就看玄清宗的執明神君,玄武也不是什麽勤快性子,成天閉門睡覺依然在八千歲時達到了渡劫飛升的修為。至於飛升前的雷劫,他也從沒擔心過自己會過不去,因為劫雷多半也隻是象征性的劈一劈,然後就會放他飛升入上界。

而飛升時的雷劫,或許就是一隻神獸這一生所經曆的唯一一次雷劫了。這還是下界需要飛升的神獸待遇,出生上界的神獸,幾乎一生都不會被劫雷劈一下。

以上,是修真界所有人的共識,直到前一刻忽然被打破……

第九道元嬰劫雷落下時異常閃耀,天地都仿佛被那一抹雷光占據,直晃得人眼前一花不可視物。然而在場仍舊有幾人,透過那耀眼的雷光,能夠看清此時發生的一切。

沒錯,能看清情況的正是青霄掌門以及幾位峰主,隨後趕到的長老弟子全都下意識閉上了眼。於是在幾人的注視之下,他們眼睜睜看著劈向雲清樾的劫雷忽然就在半空中分了岔,然後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那一支分岔出去的雷霆目標明確直奔青鈺的方向而去。

青鈺乃是合體期大能,修為高深的她反應也很迅速,當即祭出法寶擋在了身前。而除了擋住她自己之外,就站在她腳邊的小白虎,自然也在她的庇護範圍之內。

沒人來得及去想那劈叉的劫雷為什麽衝著青鈺去了,但看青鈺反應,也沒人擔心她會應付不了。畢竟合體期較之元嬰期,中間可還差著兩個大境界呢,便是劫雷又如何?隻要不是引動了合體期的劫雷,她應付起元嬰期的雷劫,隻會比雲清樾應對前三道雷劫更容易!

可讓人大跌眼鏡的事卻在下一刻發生了。

隻見青鈺祭出的法寶光芒閃耀,阻擋在一人一虎身前,原本該是牢不可破的屏障卻在下一刻被劫雷悄無聲息的穿透了。那道劫雷無視了法寶防禦,徑自劈在了毫無防備的小白虎身上。

青鈺當即一驚,想要再次補救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冥冥之中似乎有種力量阻攔了她的動作。隻是稍一耽擱的功夫,那劫雷就在小白虎身上砸實了,轉瞬間整隻虎就被雷光裹住。而待雷霆散去,青鈺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法寶光芒依舊,她本身更沒有被劫雷所傷。

受傷的隻有小白虎,她被劫雷劈中了,原本修為就遠不及元嬰的她直接倒下了。不仔細看的話,青鈺腳邊那一團已成焦炭,仔細看的話還能瞧見其中血肉模糊。

別說青鈺一時反應不過來,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一時竟有些愣住。

說句不客氣的話,此刻剛渡完雷劫的雲清樾,看上去都比受了池魚之殃的小白虎情況要好許多。至少她還意識清醒,渡完劫後第一時間給自己換了新的法衣,而等之後經曆過渡劫後的靈雨洗禮,身上的傷痕也會迅速恢複,狼狽也不過片刻。

可小白虎的情況是真不好了,一堆焦炭之中氣息奄奄,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氣。回過身來的青霄掌門第一時間趕了上去,青嵐更是忙不迭掏出了保命丹藥。

此時雷光消散,之前被晃了眼的眾人漸漸恢複了視力,第一時間看向了場中渡劫成功的雲清樾。

雲清樾剛剛渡過雷劫成功結嬰,並沒有注意到之前劫雷分岔順便劈到了小白虎。她換了法衣盤膝坐下,一麵調息恢複傷勢順便內視己身,一麵等著之後的靈雨洗禮——也虧得她剛剛成功結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暫時還沒有人注意到監兵被雷劈這件事。

青霄掌門眼見著青嵐用了丹藥,驚詫過後也頭疼極了。他不明白堂堂神獸為什麽會遭雷劈,但卻明白這個消息一定不能傳揚出去。

執明神君即將飛升,鎮宗神獸有所空缺,這時候宗門又得監兵庇護絕對是得天之眷,也震懾了許多人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因為這一點,就連監兵先天不足,修為跌落的事他們都不敢往外透露。如今監兵還被劫雷順手劈了,這消息若是傳揚出去,隻怕又是一陣風波。

想到還在宗門裏的天道宗和佛宗之人,青霄掌門臉色沉凝,說道:“監兵意外受傷,我先帶她……”離開兩個字尚未出口,眼前已有一道玄色身影出現。

是執明神君來了。

小白虎身上戴著他親手煉製的法器,雖然那法器最後也沒能成功攔下劫雷,但劫雷劈中小白虎時產生的異動還是驚動了他。他神識一掃立刻發現了小白虎的情況不妙,劃破虛空瞬移而來,也並不比青霄掌門他們慢上多少。

沒等青霄等人說話,他袍袖一卷,裹著焦炭般的小白虎便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中。

良久,青煦才問道:“方才那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劫雷劈中監兵?還有師妹的法器,不是已經開啟防禦了嗎,為什麽也沒能擋住劫雷?”

他這兩個問題,誰也沒有答案,包括之前就站在小白虎身旁的青鈺——是啊,她就站在小白虎身旁,一人一虎間的距離甚至不足半臂,可那道劫雷落下時卻隻傷了小白虎,連她一片衣角都沒妨礙。再加上她們原本就不再雷劫籠罩的範圍,那一道分岔劫雷真是怎麽看怎麽古怪。

幾位峰主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青霄掌門看看眾人,發了話:“監兵既然被執明神君帶走,想來性命無礙,其他的……無需再提,也不必深究。”

想深究也沒辦法,他們難道還要去跟劫雷或者天道討個說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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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小白虎旁觀渡劫卻被劫雷劈中,正是受了天道的“特殊關照”。畢竟係統帶著她偷渡而來不說,還直接占據了一副神獸身軀,她倆可是早就被天道盯上了。

之前數據紊亂的事已經過去許久,她日子過得安逸,於是天道又給出了新一輪的考驗。

被劫雷劈中的江陌當即就陷入了昏迷,昏迷前最後的感受就是疼,而昏迷之後這股疼痛似乎也並未消散。它糾纏在她的神魂之上,即便陷入昏迷,那種劇痛也時時刻刻存在著。她仿佛進入了生命的最後一瞬,從前經曆過的一幕幕開始走馬燈似得在她眼前重複。

從出生,到讀書,再到工作,她的前半生平平無奇。然後就在某一天,她忽然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係統綁定了,而且這個莫名其妙的係統還選在了過馬路時綁定她。

緊接著她便出了車禍,被飛馳的跑車撞得支離破碎——她以旁觀者的身份,頭一次看到了那場慘烈的車禍。她看著自己被撞得支離破碎的身體,看著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拉開的十幾米距離,看著馬路上灑滿的鮮血,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痛,很痛,纏繞神魂的劇痛不曾消退半分,反反複複折磨著她。

無辜遭遇這些的江陌一邊痛著,一邊看著自己死前的場景,心裏漸漸有怨氣叢生。

可這還不是結束,犯錯的係統不敢麵對自己的錯誤,於是趁著她還渾渾噩噩不能反抗時,裹挾著她的靈魂穿梭時空來到了新的世界。

它自以為妥帖的給她找了一副新身體,可這副身體不僅不是人,而且虛弱得連站都站不起來。踩蟲子、學走路、沒吃沒喝隻能睡覺……這些看似都是小事,可對於江陌來說也全是無妄之災。她原本安安穩穩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誰又願意平白經曆這些?

過往的親人朋友,她此生再也見不到,曾經生長的和平世界也離她遠去,她不得不在一個全新的世界掙紮求存。而造成這一切的,是係統!

心裏的怨氣似乎更重了,性格又佛又鹹魚的江陌,從來不知道自己心裏竟藏著這麽多怨憤。

然後她看著自己在樹林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奔波,看著係統帶她去尋根本拿不到的食物,再看著係統犯蠢連累自己……怒氣一點點積攢,再加上神魂劇痛的折磨,如果此時的江陌清醒著,如果她能睜開眼睛,恐怕眼珠子都要紅了。

但她睜不開眼,也醒不過來,因此走馬燈似得畫麵還在繼續。

她被係統招惹來的鷹追著跑,那鷹又大又凶,是她平生僅見,她毫不懷疑對方能夠輕而易舉殺了她。所以她隻能跑,磕磕絆絆,狼狽十分。

再然後她摔了一跤,抬起頭時,忽然瞧見了一片青色衣角……江陌心頭醞釀的那些怨那些怒,在此時頓了頓,忽然就有些進行不下去了。她隻是被雷劈了,又不是失憶了,她當然記得這張臉,也記得這個人,更記得之後發生的事。

她被她救了,她帶她回了靈舟,回了宗門。

她照顧自己,縱容自己,她表麵清冷卻會偷偷捏她的肉墊。

她會教自己修煉,會帶自己去小秘境刷分,還會給變成文盲的她掃盲。

她仿佛一道光,忽然出現,驅散了江陌心底所有的陰霾——江陌本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在這陌生的世界裏,至少還有師姐待她很好,這就已經夠了。

然後小白虎睜開了眼睛,一直纏繞她的劇痛忽而消散,光明果然映入了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