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忽略了心中那一點點的不安，眼也不眨的看著眼前的封印進度。她當然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時時刻刻開著傷害分攤，以防師姐那邊出了意外。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江陌這邊心剛提起來。那邊隨著“轟隆”一聲，似有若無，變大的四方印重重壓在了那黑色的漩渦上——從江陌這般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就是黑色漩渦徹底被四方印堵死了。原本設立好封印隨著四方印回歸，周遭也亮起了一道道陣紋，繁複而神秘。

江陌不太懂陣法，看這情況，感覺應該是成了，但卻不敢率先放鬆下來。

好在她不懂陣法，周圍這些人卻是陣法師居多，眾人屏住的呼吸和驟然加快的心跳，都在告訴江陌一切順利。然後終於有第一個人開口，試探著說了一句：“成，成了？”

這一聲打破了平靜，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歡呼聲下一刻就將充斥地底。

可就在此時，江陌臉上喜意剛露，忽然便發現那一道道亮起的陣紋閃爍起來。她心裏當即便是“咯噔”一下，然後目光緊追著閃爍的陣紋而去，最終落在了正不斷震顫的四方印上。

發現出問題的自然不止是江陌，眾人的喜色倏然間凝固在了臉上。陣法師們反應比江陌更快，第一眼就確定是四方印出了問題，當下便有人急道：“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這四方印鎮壓不住？當年鎮壓封印不就是用的這個嗎，難不曾這印是假的？”

也不知這人是嘴快，還是犯蠢，居然脫口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當下氣氛便是一滯，江陌忍不住開口懟回去：“印是假的，我們騙你有好處嗎？”

她將自己和雲清樾綁定在了一起，一雙虎目瞪向說話那人，直將人看的心驚退縮。

當然，現在也沒有時間來爭論這些，四方印不論真假都得放在之後討論。此時眾人的當務之急還是穩住封印，否則平白損失了那些布陣材料事小，破壞封印大禍臨頭事大。

青源根本就沒管這邊的口角，他看了一眼還勉力鎮壓在封印口的四方印，並不覺得這寶物是假的。可也正因如此，他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抱著最後的希望問雲清樾：“清樾，怎麽回事，四方印壓不住了嗎？”

雲清樾此刻臉都白了，勉力分出一絲心神答道：“四方印曾受重創，能量恐怕不夠鎮壓。”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此前知曉四方印曾毀去又重聚的，畢竟寥寥。而在這重要時刻忽然鬧了這樣一出，簡直稱得上要命——沒聽說過封印一半的，事情若不成，封印的力量反噬，超控四方印的雲清樾自然首當其衝，之後這封印恐怕也是真要破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少人麵如土色。好在青源還算鎮定，迅速收拾好心情，又問道：“不急，能量不夠就想法子彌補，我們能幫上什麽？”

雲清樾的唇色越發白了，一時間卻答不出。

江陌也是直到此時，才想起之前那一絲微妙的不同是什麽——是靈動。原本的四方印靈性十足，不說法寶本身，就連刻錄在印章四麵的四隻凶獸也都是活靈活現，仿佛隨時都能從四方印上掙脫而出。可這次再見，印還是那方印，雕刻也還是那四麵雕刻，但卻隻剩了形，而少了神。

可靈性這種東西，真是看得見摸不著，又要怎麽補？

江陌完全沒有頭緒，雲清樾大概也是，場麵再次陷入僵局，但留給她們的時間卻不多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壓力漸增，漸漸便有人對雲清樾的隱瞞生出了芥蒂。好在沒等這股芥蒂發酵，青源便開口道出了根本：“四方印的力量來源是妖族，當年之所以能成為主陣眼的鎮壓，也是因為妖族氣運。可如今的妖族，還有幾分氣運能夠用來鎮壓封印？”

此言一出，原本還滿心芥蒂的眾人忽的噎住，麵色齊齊一變。然後又過了會兒，眾人若有似無的視線開始落在祝白羿身上，畢竟現在修真界眾所周知的妖族血脈，好像就她一個了。

祝白羿被這各色目光看得眉頭微微一皺，冷眼一一回視過去，卻發現此刻用異樣目光看著她的人中，甚至有她自己宗門的。

青鈺也察覺到了氣氛的驟然微妙，她心頭微微一沉，無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劍。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要舉步擋在祝白羿身前，好在最後忍住了。她用她依舊冰冷的聲音緩緩開口，打破了眾人心中無謂的期許：“犧牲一人所得的氣運，夠封印？”

這自然是不夠的，但有人小聲反駁：“可妖族就剩下她一人了啊，一人就是一族。”

青鈺也不知他們真傻還是裝傻，直白揭破：“南海還有鮫人。”

鮫人雖是分支，但本質也屬妖族，祝白羿並非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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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的事忽然就陷入了僵局，而且是緊迫且無解的僵局。

且不論青鈺如何護著祝白羿的，另一邊江陌卻是要著急死了——雲清樾一開始操控四方印還算從容，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漩渦的反抗，她漸漸便有些不支起來。而就在眾人爭論的那幾句話功夫裏，江陌甚至能感覺到經脈傳來了熟悉的刺痛。

那是師姐經脈受損，分攤過來的傷害。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江陌也看在了眼裏，正是因為四方印即將鎮壓不足，雲清樾不得不加大了對九尾狐內丹妖力的抽取。

雲清樾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直到雪白，而江陌的臉色也跟著她一點點變差。

不過當此之時，誰都沒顧得上江陌如何，倒是雲清樾逐漸不支的樣子，落在了許多人眼中。於是剛開頭的爭執也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被叫停了。

在場修為最高的人是明喻，身份最高的也是他這個太上長老，他當即低喝一聲：“好了，拿不出主意的人，就別說廢話，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們浪費。”

此言一出，場麵一靜，可此時場麵安靜下來卻也算不得好事。

明喻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包括青源和一眾陣法師，可所有人臉上寫著的都是束手無策。他隻好收回目光，這時再問一邊雲清樾這個當事人似乎也沒有意義了，於是索性將視線投向了祝白羿，誠懇道：“祝宗主，此事關係修真界存亡，也沒有時間再給我們耽擱。若你有法子，還請不要隱瞞。”

這話說得客氣，但多少有些以大義壓人的意思。畢竟此刻正被四方印拖著的人是雲清樾，而她是祝白羿的女兒，若祝白羿真有什麽解決的妙計，肯定不會藏著掖著。

她若真有法子卻藏著，恐怕是有損自身，甚至有損性命，不逼一逼不可能開口。

祝白羿能感覺到明喻的以勢壓人，漂亮的狐狸眼中霎時閃過一絲陰翳。她顯然很不滿意對方的作為，但此時此刻，卻也沒有說什麽反駁的話。

所有人都等著祝白羿決斷，好似將她當做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包括江陌都在灌下一瓶血藥後，將目光投了過來。不過她什麽都沒說，畢竟眼前這可是師姐的親娘，任何人逼迫她，自己都不能開口，哪怕是為了師姐！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江陌心中卻不免生出了焦躁，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經脈的疼痛在加劇，師姐的情況也在變得更糟糕。

她終於收回了目光，等不下去了，打算衝去師姐身旁，看看能幫多少是多少。

而就在江陌即將動作的前一瞬，一道人影卻搶先一步衝到了雲清樾身旁。她隻在雲清樾身旁停留了一瞬，似乎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抬手便奪過了雲清樾手中的九尾狐內丹。

霎時間，抽取的妖力中斷，雲清樾對四方印的控製頓時力不從心起來。原本以四方印為中心聯絡起的封印大陣，也立刻變得搖搖欲墜……

周圍人都被這變故弄得一驚，雖然前一刻他們還在逼迫祝白羿想辦法解決問題，可當她真的一言不發就出手，卻又不免懷疑她究竟是去幫忙，還是準備報複？也因為心中這份不確定，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接著飛身而起打算趕去阻止。

不過這時再反應，顯然已經遲了——在眾人趕到之前，被四方印反噬的雲清樾已經吐了血，而祝白羿奪過九尾狐內丹之後，又隨手將她推開了。

好在江陌及時趕到，忍著同樣嚴重的傷勢，將墜落的人一把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