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印是當年雲清樾在滄瀾秘境所得,陪伴她八十多年,雖然不如覆雪劍一般常用,但這見法寶卻頗有靈性,因此雲清樾對它也多些看重。可再看重也沒用,就好像江陌給她的冰魄凝珠、破陣珠,這些都是世所罕見的珍寶,不一樣統統毀在了雷劫之下嗎?

說不可惜是假的,但比起這些外物,能在返祖雷劫中保下一條命,又已經值得慶幸了。

雲清樾並不貪心,所以當她再次見到四方印時,也並沒有太多的遺憾。唯一讓人在意的,是師尊她們匆匆而來,似乎就是為了這四方印。

難道四方印身上還有什麽奇特之處嗎?

雲清樾腦中剛冒出這樣的念頭,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就見對麵兩人的表情都是微微一變。還是祝白羿更著急些,忙不迭追問道:“怎麽毀的,哪裏毀的?”

被這一追問,雲清樾也更加確定四方印的重要了。她當即嚴肅了神情,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末了露出無奈神色:“當初天道是真不想留我性命,那劫雷威力奇大,我一身都被雷霆劈毀,這些法寶也是一件都不曾留下。”說完頓了頓,還是問了一句:“四方印真的很重要嗎?”

當年的返祖雷劫青鈺和祝白羿都不曾親見,但無論是從後來佛宗傳出的消息,還是鴻鵠涅槃的現實,無一不像二人揭露當時場麵的殘酷。

祝白羿聽完後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猶豫。

青鈺則更直接,她帶來了之前那枚玉簡,現在索性直接遞給了雲清樾——雖然現在的雲清樾基本剔除了妖族血統,但怎麽說也是祝白羿這個妖族後人的女兒,所以這些事關妖族的隱秘拿給她看也無妨。而祝白羿看到青鈺的動作,果然也沒阻止,還省了解釋耗費的口舌。

雲清樾見狀也沒扭捏,當即接過玉簡查看起來。她讀取的速度不比兩位母親慢,但因為有所準備的緣故,還是耐著性子將整枚玉簡讀完,這才放下了玉簡。

祝白羿側目看來:“如何?”

雲清樾抿著唇沉吟片刻,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忽然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江陌。

江陌還沒看過玉簡的內容,也並沒有打算討要玉簡,忽然被師姐這樣看著簡直莫名其妙。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小心問道:“怎,怎麽了,看我做什麽?”

雲清樾想了想,還是將玉簡遞了過去:“你先看看吧。”

江陌聽話的接過,飛快查看了玉簡內容,然後驚訝道:“那四方印居然是用來封印的?!”問完覺得好像有些多餘,因為她忽然想起許久之前,南海鮫島上的那處封印破損,最後重新加固封印時,四方印是被師姐拿出來用過的。隻不過她一直以為那隻是普通法寶,普通用法罷了。

其餘三人肯定也早想到了這一茬,隻是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最要緊的還是看看能不能把四方印找回來……雖然這玩意兒早就在劫雷下消失了。

等等,江陌忽然明白了幾人的目光,旋即無奈攤手道:“別看我了,我也不知道四方印在哪兒。當初那道毀滅劫雷將師姐都給劈沒了,我哪還顧得上什麽法寶啊?”

這是真話,隻是當時雲清樾處於涅槃之中,就算後來恢複記憶也沒有這茬。

不過從前江陌幾乎沒提起過這事,而現在她雖然故作輕鬆,但在她說出“劈沒了”的時候,雲清樾還是敏銳的從她眼中看到了一股深沉的悲傷乃至絕望。她心裏忽然震動,上前一步將小老虎抱進了懷裏,如果不是理智尚存,真想說一句“算了,不找了”。

可惜,不找是不可能的。

祝白羿和青鈺都沒管那兩人的小兒女情態,理智開口:“四方印這東西,匯聚了妖族氣運,當年才會被拿去做鎮壓之物。按理說隻要妖族不滅,四方印也不可能毀。”

反過來,就算天雷威力絕大,真將四方印毀了,至少會反饋給祝白羿些什麽,她不可能毫無所覺。

青鈺這樣想著,目光便不自覺轉過來落在祝白羿身上,將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那目光中雖然更多的是審視和探尋,但被她如此認真的注視著,祝白羿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垂在身側的手很想拉扯下衣衫,生怕自己哪裏有不妥帖。

不過青鈺顯然不在意這個,她將祝白羿上下打量一番後,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垂下的眸子裏閃過若有所思——祝白羿真的沒什麽變化,她修為沒有降低,氣運沒有下降,道途似乎也沒受什麽影響。唯一比較糟糕的就是被魔氣感染,難道那是因為妖族徹底失了庇護?

青鈺這樣想著,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畢竟人族有天道庇護,還不是一樣感染了那麽多人。可見魔族狡詐,不擇手段,這不能怪在一族氣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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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個牽連一界,封印一界的陣法,顯然不是什麽輕而易舉的事。

數萬年前先輩們設下封印大陣,耗費了無數資源布置,也用上了許多珍寶鎮壓。而這些鎮壓物有的出名,有的卻不為人知。比如七寶琉璃心屬於前者,而四方印就屬於後者了。不過若真要論起重要性,其實四方印比七寶琉璃心重要許多許多。

青鈺衝著一知半解的小老虎解釋:“七寶琉璃心是佛門至寶,也凝結了一位佛修大能前世今生的所有修行,它天生對魔物克製,這才成了鎮壓的最佳寶物。可四方印不同,四方印是從上古流傳而下,自來為妖皇掌握,傳聞關係到一族氣運。”

一個人的修為和一整族的氣運,自然是不能比的。

也是因此,當初七寶琉璃心鎮壓的是一處比較重要的陣眼,而四方印則是填進了主陣眼裏——至於當年的修士是怎麽騙得妖族把這麽重要的東西填進主陣眼裏的,後人無從得知,也並不想揣度。總歸不可能是用大義凜然說服了對方。

而江陌聽完之後,覺得四方印的籍籍無名還有另一個解釋,那就是人族的崛起和妖族的衰落。雖不知如今的修真界中到底還剩下幾隻妖,但數量肯定不多,既然如此誰又還記得妖族印信?

眾人糾結半晌,終究還是沒能找到四方印。

江陌指天發誓道:“當年我隻顧著阿樾,真沒見到過四方印。”說完頓了頓,也替佛宗說了一句:“佛宗的人,應該也不至於撿到昧下,我記得四方印認主的。”

四方印有器靈,當初認了雲清樾為主之後,沒給過小老虎半點麵子。

青鈺和祝白羿自然也信佛宗的品性,畢竟佛修對自己最是嚴苛,隨便做點壞事都是影響佛心的,也不是人人都能成為無相,走另一條路。隻是既然江陌沒看到,佛宗也沒撿到,雲清樾那裏更是沒有……難道四方印真的已經毀在劫雷之中了?

幾人都覺得老天給她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一時間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江陌大膽發言道:“那,沒有四方印鎮壓主陣眼的話,可以用其他代替嗎?”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現實中又有什麽珍寶能代替四方印的特殊與難得呢?

江陌偷偷看了幾人臉色,就猜到自己的提議多半不可能實現。她咬了咬唇,目光在師姐身上停留一瞬,又很快移開,唯有當事人察覺些許。

雲清樾看出江陌是有話想說,但又有些顧忌的樣子,她便看了眼兩位長輩,說道:“阿陌,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師尊和母親是我最親的人,沒什麽是她們不能知道的。”

她說得直接,也不知是因為真的信任,還是因為生性坦**。

江陌倒是習慣聽她的,既然師姐說了信任,她遲疑了一下也就直說了:“我是想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四方印還在?”說完不等其他人驚疑,她便將視線落在了雲清樾身上:“就像是破陣珠,它雖然在天雷下碎了,但也還是以另一種形式留在你身上。”

她說的是破陣珠碎後,雲清樾繼承的特殊能力,她能看到陣法線條,還能撥動改陣,其實也相當實用。而四方印雖毀,聽講述卻不會是比破陣珠低級的存在,它又會留下怎樣的特殊呢?

江陌好奇,但不敢大意,就怕那些修士找不到東西代替,就拿師姐填了陣眼……

雲清樾想到了江陌能想到的,也看到了江陌眼中隱藏的擔憂,但她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給了對方一個安撫的眼神。旋即她便閉上了眼睛,開始自查起體內情況。

而另一邊,青鈺和祝白羿自然也將兩人的對話都聽在了耳裏。兩個小輩能想到的事,她們這些經曆更多的長輩自然也能想到,可悲哀的是她們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論親緣,她們身為雲清樾的母親,自然是最親的。不說為女兒不惜生死,但至少是絕對維護。可這份維護是放在個人身上,放在一般事態身上,若是與整個修真界相比,又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尤其以青鈺的出身和心性,真要犧牲一人拯救天下,那怕那人是至親,她肯定也說不出反對的話。倒是祝白羿魔道出身,或許還能自私護短。

江陌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飛快劃過,比起平常,還是多了一絲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