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叛徒,必不是普通人。而大乘期修士本就不多,現在還跟著青霄掌門他們一起被困在大陣中的就更不多了,那所謂的背叛者又會是誰呢?

饒是雲清樾心思敏銳,一時間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試圖向仲衡問個明白,可惜試探著問了兩句,卻發現仲衡知道的可能也不多——他原本就是偶然回來,又因緣際會知道了些消息,真要從他口中問個清楚明白,其實也是為難。換句話說,如果仲衡真的知道這麽要緊的消息,她們恐怕也沒機會在這裏撿回他一條命了。

雲清樾沒再繼續問下去,江陌也早早保持了沉默,不過沉默的兩人心中也並不平靜就是了。須臾過後,就見雲清樾伸手想要扶起仲衡,江陌一見立刻上前接手。

“我來。”江陌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避開傷口將仲衡扶了起來。

雲清樾左右看了看,其實哪裏都算不得安全,最後她也隻能就近指了個還算隱蔽的位置,說道:“咱們不能再在這裏耽擱,之前用的靈藥應該能慢慢修複傷勢,先把他留在這裏吧。”

說到最後一句,雲清樾明顯有些不忍,畢竟是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師弟,現在又是傷重到半死不活的樣子,將他獨自丟下真是不該。然而事有輕重緩急,與天陽峰一眾人相比,就算仲衡真的會死在這裏,她們也不可能為了他一人停下腳步。

江陌自然是聽師姐的,聞言立刻將仲衡扶到了指定的位置,臨走前想了想還是給仲衡也留了件一次性防禦道具——這玩意兒隻能用一次,真有人動手的話,其實幫不了仲衡多少,隻是一種心裏安慰罷了。

仲衡半點動不了,不過對二人的離去也沒有絲毫怨懟,他的眼神裏滿是催促。

雲清樾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拉著江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兩人趕路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貼著地麵飛行,倒也不算引人注目。路上江陌忍不住問:“阿樾,咱們現在是去天陽峰通知掌門他們嗎?”

雲清樾一開始的打算其實不是直接去天陽峰露麵的,否則也不會選擇一路潛行。她打算先查探下情況。可現在情況又有不同,能讓仲衡臨死還記掛的叛徒,恐怕非同小可——即便仲衡根本不清楚那叛徒究竟是誰,但從這消息的來源,或許也能窺見重要程度。

既然如此,雲清樾自然也不會忽略這個要緊的消息。她一路都在想要如何傳遞消息,可是一路也都沒能想出什麽萬全之策,畢竟直接暴露的話多少還是有點傻的。

江陌等了會兒也沒等到師姐的回應,也猜到她可能還沒拿定主意,想了想後說道:“要不然我出麵去說?”也不知那困住青霄掌門他們的大陣是什麽情況,又隔不隔音?如果隔音的話,她是不是還得身先士卒,入陣傳遞消息?

她想著些有的沒的,甚至已經做好了陷入陣法的準備。然而雲清樾聽到她的話後多少有些無語,無奈看她一眼——誰不知道她們倆向來形影不離,一個人出現和兩個人出現有區別嗎?若真是江陌一個人露麵,隻要不是個傻子就能猜到她肯定藏在暗處了。

以一己之力對付整個九幽宗,雲清樾又不傻,這和送羊入虎口有什麽區別?

不過思量再多,雲清樾還是很快下了決定:“咱們一起去天陽峰,將消息傳個掌門他們。至於其他,那就見機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陌沒什麽異議,隻安慰了一句:“放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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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沒事不是江陌說的算,事實上身陷邪陣的那些人是真不算好過。

青霄掌門他們不是傻子,既然一早就看出了天陽峰的問題,自然不願意傻乎乎往裏闖。可現實卻沒給她們更多的選擇餘地,當看到脆弱的弟子接連倒下。隨後失去靈力,瞬間衰老,乃至死亡化作枯骨……即便是嗜殺的赤血宗出身,也沒辦法做到毫不動容。

原因無他,死傷的人太多了,幾個呼吸就是成片成片的人倒下。其中有天資不佳虛耗年華的普通弟子,也有眾人精心斟酌,為宗門留下的未來天驕。

或陌生或熟悉的麵孔接連殞命,沒有人能做到心如鐵石——赤血宗的人或許還好些,但佛宗的人最先看不下去,嚐試破陣救人無果後,終於一頭衝進了大陣。

大和尚們心裏很明白,這些弟子隻是誘餌,而為了引誘更多的人入甕,他們入內必然不是絕殺。

事實也確實如此。佛宗的大乘修士進入邪陣之後,主動扛起了壓力,然後弟子們遭難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他們緩了一口氣,又看到了自家宗門的長輩趕來,於是紛紛出言求救。其中也偶爾有幾個聰明的,反過來請求掌門她們離去,去找尋幕後黑手。

弟子們眾說紛紜,大乘們也是心思各異。畢竟修煉至今不容易,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佛宗的和尚們一樣,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

不過最後這些人還是都入了陣,或許主動,或許被動——被動被打進去的。

十幾個大乘加入其中,然後終於明白了那些弟子為何無故死去——這邪陣在抽取人生機!這樣說也不完全,更準確些說這大陣在抽取一切。從靈力到修為,從修為到生機,再從生機到血肉,總而言之是將修士榨得幹幹淨淨,連剩下的骨頭都是一碰成灰的程度!

察覺到這一點的眾人臉色就變了,但好在修為高總是有好處的,比如這大陣對她們的抽取就沒有對普通弟子那樣容易。她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而且還能庇護弟子。

至於從大陣中逃出去?憑她們的修為或許也行,隻是逃出大陣也還有別的等著她們。

青鈺與幾位師兄一同結陣,對抗著邪陣的吸力,冰冷的臉上看不出更多的情緒。而祝白羿就在她身旁,赤血宗的人習慣了各自為政,此刻也沒有圍在宗主身旁。

祝宗主一邊對抗著吸力,一邊對青鈺道:“阿鈺你別擔心,清樾還在外麵呢。她向來機敏,如今修為也長進了,肯定能想到法子破局的。”

青鈺原本正專心應對,聽到這話瞥來一眼,目光中帶著不滿——雲清樾不過百多歲,雖然修為一騎絕塵,但到底隻有百年閱曆。她們這些長輩不僅不能給與對方幫助,現在陷入危機,不思自己解決,反而一心指望小輩,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祝白羿對這眼神秒懂,不由有些悻悻,很快轉移了話題,卻始終圍繞在青鈺身旁。

其實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尤其是祝白羿搬來玄清宗之後,玄清宗的幾位峰主便都察覺到了兩人間的微妙。他們雖然都沒道侶,但不妨礙見多識廣,因此也並不難猜出兩人有所糾葛。

對於祝白羿的靠近,眾人不覺有異,不過當下情形顯然也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因此眾人隻留了一分心神在身邊,其餘九分倒是放在了陣法之外——這邪陣並不隔絕視線,從外麵能看到裏麵,從裏麵也能看到外麵。眾人既盼著人來施救,又盼著不要來人。

忽然,青源目光一凝,說道:“糟糕,好像是監兵她們來了。”

眾人一聽,下意識先往山門看,沒看到人後才順著青源的目光看去,卻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已到了近前山腳。看這兩人突然出現的架勢,之前應該是隱匿潛入的,沒想到臨到近前反而現出行跡。

無暇去想這兩人行動的反複,眾人心中幾乎同時暗叫了一聲不好,隻希望兩人快些離去。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幾乎就在兩人顯露行跡的下一刻,一群人便將她們圍住了——那是一群魔人,可又不是單純的魔人。因為他們身上除了纏繞魔氣之外,外露的肌膚上還露出了許多銅錢大小的鱗片,不太像是魚鱗,但也說不清具體是什麽鱗片,黝黑之外偶爾反過點藍色光暈。

江陌從沒見過這麽奇怪的人,當初在南海鮫島見到的鮫人,也不曾長得這樣奇怪。更有甚者,在看到這些人的那一刻,她便從心底生出了深深的厭惡,甚至想要除之而後快。

沒辦法形容這種感覺,卻仿佛可入了骨血一樣暴怒。

小老虎皺了皺眉,下意識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旋即扭頭看向師姐,卻發現雲清樾的臉色並不比自己好到哪裏去。她隱約猜到對方可能生出了與她相同的感覺,但眼下局勢一觸即發,她也沒時間問更多,便隻問了一句:“阿樾,你知道這些是什麽人嗎?”

雲清樾渾身都緊繃著,仿佛連頭發絲裏都寫滿了戒備。幽藍的火焰猛的躥出,頓時將那些圍繞的鱗片怪人嚇了一跳,齊齊向後退去,看樣子比一般魔人更忌憚這火焰。

然而雲清樾見狀並沒有高興,她眉頭皺更緊了:“他們,是被詛咒的人!”

江陌一開始沒明白雲清樾的意思,可後來看著師姐手中捏起了奇異的法決,忽然就明白了——所謂的詛咒,不是來自魔族,而是來自神獸。當神獸被屠戮,被分食,他們的詛咒就會伴隨著血肉一同融入對方身體。具體有什麽影響因人而異,不過這種詛咒是很容易被其他神獸覺察的。

如此後患無窮,一般來說就算有人真的殺死了神獸,也不會輕易食其血肉。不過事情總有例外,畢竟神獸血肉中蘊含的力量真的很強大,因此也從不乏追求力量的人這麽做。

江陌腦海中迅速閃過這些信息,至於雲清樾的手決,那是神獸引動詛咒的手段之一。她們出生起就會從傳承記憶中繼承這些,因此食用了神獸血肉的人,在麵對神獸時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更有甚者,這些詛咒者還可能被操縱,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報複了。

不過這一點人族並不知道,也沒有哪個神獸會缺心眼到說出去。

果不其然,就在江陌一閃念的時間裏,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怪人全都跪了。他們翻滾哀嚎,胡亂的抓撓著身上的鱗片,一片片帶血的鱗片被拔了下來,不消片刻便鮮血淋漓。

江陌後退了半步,接著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間明白天道宗那消失的麒麟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