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樾猜對了一半。這血池原本不是為了她和江陌準備的，可自從知道了她們倆可能來玄陰山搗亂之後，這裏就成了針對她們最好的陷阱。

妖異的紅光將二人籠罩，從一開始還能掙紮動搖，到後來漸漸收緊無力。

可怕的壓力壓製著二人，同時一點點消耗著二人體內的靈力。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當兩人感覺到體內靈力空乏時，一股莫大的吸力忽然便自腳下傳來。

“小心！”雲清樾喊了一聲。

然而這一聲提醒根本沒用，因為她們倆已經無力抗拒腳下傳來的吸力。她們手牽著手，一點點被那股吸力往下拖去，直到腳尖觸碰到下方血池，就聽“噗”的一聲，原本牽手的兩個人頓時變成了一虎一鳥。而江陌反應也還算快，直接把師姐頂在了腦袋上。

看得出來，江陌很有些舍己為人的想法，可惜這種想法也是多餘。因為不過瞬息，她就被徹底拉入了血池，連一根虎毛都沒有露在外麵。

雲清樾自然也落進了血池之中，黏膩的血海包裹著她，光是氣味便熏得人隻欲作嘔。

兩隻神獸翻滾著跌入了血池，直到一絲一毫都看不見了，上方結印的幾人這才收手。之前那一番動作對他們的消耗顯然不少，幾人臉色都有些蒼白，收手時身體甚至晃了晃。不過想到腳下的血池是怎樣可怖的存在，幾人又生生站穩了，飛回自己的石洞才跌坐下來。

血池外，就這般恢複了一片風平浪靜，若非冰焰燒灼時留下的點點痕跡，幾乎讓人看不出有人曾經來過——若是有人站在石橋上往下張望，根本不可能看到這滾滾血池中還泡著兩隻巨大的神獸，哪怕血海翻滾，翻開的地方除了血也還是血。

……

穿越多年，這大概是江陌遭遇最糟糕的一回了。不僅她自己身陷險境，連帶著師姐也被她連累於此，於是她心中生出了迫切，迫切的想要離開，迫切的想救師姐。

然而不行，不知道什麽原因，她的天賦空間居然也進不去了。

巨大的白虎在血海中掙紮，想要帶著師姐遊離這裏，然而周圍的血液卻像是粘稠的膠水。一開始還能讓她動動爪子，後來“膠水”開始凝固，她的動作便越來越艱難。不得已，在最後的時刻，她抬爪抱住了師姐，想要護她周全，卻是有心無力。

漸漸地，江陌的意識開始昏沉，即便她努力的想要強打精神，也還是一點點陷入了黑暗之中。

昏昏沉沉間，江陌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和師姐脫困了，她們一起救下了曇心，然後等到了玄清宗的援兵，一舉端了玄陰山地宮。然後順藤摸瓜，她們找到了魔族的老巢，聯合修真界剩餘力量，終於將魔族剿滅。之後天下太平，一切恢複如常，她們回到了玄清宗。

師姐又去見了師尊，這一回她牽著她的手，向師尊坦誠了自己的心意。許是師尊自己也和祝宗主有一段糾葛在，她並沒有反對，反而認可了兩人的感情。

師姐說，既然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

於是她們倆開始籌備結成道侶，廣邀賓客，天地為證。

一切的一切，都向著最好的方向發展，或者說這就是江陌的夢寐以求。哪怕這真的隻是一個夢，也足以讓人心生歡喜，乃至於沉浸其中。

然而美夢隻是開端，接下來各種夢境開始反轉，所有的美好頃刻顛覆。

比如她們沒能逃脫，最後一起死在了血池之中，屍體還被人煉製成了傀儡，最終被操縱著回到玄清宗，從內部攻破了這修真界最後一塊淨土。再比如她們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可惜時間過去太久，玄清宗已經不在，外界早已被魔族踏平，成了一片廢墟。再再比如，師姐被她連累隕落在了這裏，隻有她一個人逃了出去，從此渾渾噩噩，活成了行屍走肉。

以上這些都還是好的，接下來的夢境更讓人無措。比如師姐拋棄她，自己逃走了。再比如師姐向師尊坦誠心意，結果遭到棒打鴛鴦，她便放棄了。再再比如，結成道侶的前夜，她歡歡喜喜去尋她，師姐卻忽然對她說後悔了，誤會了，不想跟她結成道侶。

凡此種種，一點點消磨著江陌的心智。尤其有一開始的美夢作為對比，後麵夢境中遭遇的這一切，便顯得尤為殘忍起來。

*************

“叮，喚醒，失敗。申，請強製，措施。”渾渾噩噩之間，江陌似乎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機械音，結結巴巴的好像在哪兒聽過，可昏昏沉沉的她卻想不起來了。

江陌腦子正迷糊，忽然間身體猛的一顫，觸電一般整個人都清醒了。

天知道在雷池泡過的江陌，現在抗雷屬性有多高，係統直接把電擊功能拉到了滿級，這才將人電得清醒過來。它激動得“汪”的一聲哭了出來，在識海裏上躥下跳：“宿，宿主，你終於，醒了。係，係統還，以為你，要隕，落在這裏呢。”

係統編號223，證明在編的係統至少有二百多個，這麽多係統綁定了這麽多宿主，自然不是每一個都能順風順水完成任務的。

宿主也有傷亡指標的，隻不過223並不想自己出廠綁定的第一個宿主就用上這指標。

江陌腦子被吵得有點炸，按照平常來說早就收拾係統關她小黑屋了。不過這一次她意識陷入了昏迷，好不容易才被係統喚醒，自然也不好苛責太多。她隻好在心中對係統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現在什麽情況，係統你知道嗎？”

係統被白虎封印之後，能力越發使不出來，基本上就是個半殘了。不過好在它一直都在，因此躲在宿主的識海，它也一直觀察著外間情況。

此刻聽江陌詢問，係統便結結巴巴回道：“宿主，還在，血池。”

江陌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她眼睛都沒睜就能感覺到外間粘稠的感覺。隻是收攏一下爪子，忽然發現懷裏少了什麽，頓時感覺整隻虎都要不好了。

她的師姐呢？她那麽大一隻的師姐呢？明明昏迷前還抱在懷裏的！

江陌一下子慌了神，在血海中掙紮起來。也不知是她的身體泡久了適應了血海的阻礙，還是心急之下突破了桎梏，原本掙紮不動的身體竟又能動彈了。

巨大的白虎開始在血池中翻找，係統看出她的意圖，但也不好說些什麽——落入血池後不久，兩人便都失去了意識。一開始江陌抱得還挺勞，可惜後來夢做多了，不知不覺就鬆了爪。師姐被血海翻滾著推走了，也不知現在飄去了哪兒。

好在血海也隻是個形容，位於石窟之中的血池，哪怕再深再大也是有限。而且落入血池之後，兩人都不可抑製的變回了原型，兩人原型的體型也更大更好找。

係統覺得宿主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人，因此並未多言，隻提醒了一句：“宿，宿主，係統，殺毒，開，很久了。要早點，離開，這裏。”

江陌聽到這話一頓，同樣也沒覺得意外，隻心緒略有些複雜。

恰在這時，係統忽然又出聲道：“宿主，有人！”

江陌聽到這話嚇了一跳，率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在血池裏遊來遊去，被外麵那些守衛發現了。她之前被不知名陣法拉下了血池，情況已經很糟了，萬不想更糟糕下去。

白虎劃動的四肢頓時僵住了，想要假裝無事發生。

係統奇怪的看著她動作，問道：“宿主，你，做什麽，不動，了？”

江陌聽她說話聽得有點累，不過今日也是難得的耐心，便回道：“你不是說有人來了嗎？”

係統卻道：“不是，外麵，有人來。是，池子裏，有人。”

江陌一聽，立刻以為是師姐，忙左顧右盼一番。可惜她之前沒留意，如今能看到的也隻剩下滿目的暗紅血色了。好在還有係統，她忙問道：“在哪裏？哪個方向？”

係統一看她這激動的模樣就知道她誤會了，忙解釋了句：“不是，師姐。”

江陌聽了，原本十分的激動頓時少了八分，然後又想起了那個冒充曇心被泡在血池裏的光頭。她記得當時認出人就直接扔下了，如今那人應該也還在血池裏泡著，不會是他吧？

不過想歸想，江陌還是順著係統所指尋了過去，然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個光頭。隻是還不等她轉身離去，忽然發現有些不對，遊過去一看，居然真是曇心——他真的在血池裏泡著，不過或許是怕他被人救走吧，明麵上還放了個餌。

然而江陌此時找到曇心，卻不知該笑還是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