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青霄掌門還是原來的樣子，看到雲清樾還能調侃一句。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句調侃，橫亙在雲清樾和玄清宗之間的那層隔閡仿佛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此刻正值午後，陽光正好，微風徐來，時光好像一下子就被拉回了很久之前。

雲清樾眼中甚至浮現出一絲恍惚，然後她拱手行了一禮，帶著遲疑的話語在舌尖轉了兩圈才終於出口：“弟子，見過掌門師伯。”

青霄聞言，臉上的笑容立時便更真切了些。

江陌在旁看著這一幕，也莫名替師姐感到高興。隻不過高興著高興著，回頭看向師姐時，不經意的一個動作，身上忽然就飄下了兩根白色鳥毛。她下意識伸手接住了，仔細一看就發現這不是師姐的羽毛，可能是之前蹭過來的那些仙鶴的。

既然如此，江陌也就沒太在意，隨手就將那兩根羽毛扔了。而後又想起之前那混亂的場麵，心有餘悸之餘，也覺得身上可能還沾著其他鳥毛。

於是她扯著衣衫一陣抖落，果不其然，身上就跟下雨似得嘩啦啦又掉下來十幾根鳥毛。這一次倒不獨是仙鶴的羽毛了，而是白的黑的黃的綠的，什麽眼神的羽毛都有……她忽然眼前一黑，都不敢想象自己方才在青霄掌門跟前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她正想到這裏，雲清樾便與她心有靈犀一般，恰好回頭看了過來。

小老虎於是在師姐那漂亮的琉璃鳳眸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衣衫淩亂鬢發微散就不提了，最主要的是為什麽她腦袋上還插著兩根鳥毛啊？

明明師姐和她一樣被鳥群包圍，為什麽她身上就幹幹淨淨，一根羽毛都沒有？！

雲清樾看到了江陌那狼狽又震驚的模樣，忽然沒忍住笑了出來。然後肉眼可見的，小老虎的臉頰開始漲紅，從微粉到通紅，幾乎讓人懷疑她的臉上將要滴下血來——她顯而易見是惱了，又羞又惱，還有一點點委屈，被師姐笑話的委屈。

監兵有小脾氣了，監兵不想理這兩人了，監兵氣鼓鼓轉過身打算獨自冷靜一會兒。

雲清樾見她轉身，卻伸手按著她肩膀把她轉了回來。然後在小老虎越發委屈的目光下，抬手幫她把發間那兩根羽毛摘了下來，順便還幫她把微亂的長發整理了一番。

江陌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散了，金色的眸子再次亮了起來，目光灼灼藏著喜歡和歡喜。

“好了，多大點事啊，也值得生氣？”雲清樾溫言細語，很容易就把小老虎從炸毛的邊緣安撫了回來，麵前又是乖乖巧巧一隻大貓。

旁觀的青霄掌門仿佛看到了小老虎從炸毛到搖尾巴的全過程，他並沒有打擾二人相處，直到雲清樾將虎哄好了，他才轉身開口道：“走吧。回來一趟也不容易，想來你是有要事尋我，咱們回淩雲殿去細說。”

雲清樾應了聲“是”，又捏了捏小老虎的手，轉身跟在了青霄掌門身後。

“誒，等等我。”江陌握了握手掌，趕緊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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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殿外的重見算是敘舊，回到淩雲殿後，幾人的態度都變得嚴肅起來。

雲清樾之前既然叫了掌門師伯，如今自然還是以玄清宗弟子的身份自處。她先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慧寧方丈的親筆信，交給青霄掌門，然後又將這段時間的遭遇一一道來。包括她們在玄陰山的遭遇，也包括她們在佛宗的見聞，還包括回程這一路的所為。

青霄掌門一心二用，一麵查看書信，一麵分神聽著雲清樾的講述。他看信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後，耳邊雲清樾的講述才說了個開頭。

於是他收起信紙，聽雲清樾細細道來。

雲清樾的述說細致又簡練，她將自己覺得有用的消息說得很細，又將覺得沒用的事情一語帶過。饒是如此，等她說完也是小半刻鍾之後了。

青霄掌門聽罷沉吟片刻，轉頭看向了江陌：“監兵的傷口，可否容我查看一二？”

查看傷勢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尤其青霄掌門的身份也能算是個長輩。隻不過小老虎化作人形是個姑娘，這就不得不避諱一二了。

江陌也不習慣給師姐以外的人看自己光著的肩膀，所以她想了想，直接變回了原型。巨大的白虎乍然出現在大殿之中，少了衣衫的遮掩，便能清清楚楚看到她肩頭的傷勢……當然，師姐出手冰封的那一層薄冰已經撐不住碎掉了，被冰封的黑氣也恢複了活力，開始張牙舞爪。

白虎的身上有黑色的斑紋，但青霄掌門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團張揚的黑氣。他眉頭倏然皺起，臉色也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不論之前雲清樾描繪得如何仔細，親眼見到和聽聞到底還是不同的。隻這一眼，他就從那團黑氣中察覺到了暴戾、嗜殺、混亂等等負麵情緒。

這與青霄掌門對魔氣的慣有認知有些相似，又截然不同。在今日之前他還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不過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他心中就認可了雲清樾的猜測。

這是魔氣，又不是魔氣，因為它並不是源於修真界的魔修，而是源於魔界的魔族！

青霄掌門倒吸了一口涼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知道了。此事事關重大，暫時不宜泄露，你們便先在天陽峰上暫住下來吧。”

雲清樾知道，青霄掌門這話的意思是要找人商量，她們暫時留下做個證也無妨。不過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的，比如她手中還有一封給天道宗的書信，再比如江陌的傷勢最好不要再拖延。青霄掌門沒辦法解決的話，或許可以請教執明神君。

青霄掌門倒也將她的話聽進去了，想了想說道：“天道宗那邊，我讓其他人把信送去吧。至於監兵的傷勢……天陽峰後山有一處雷池，不知監兵可願前往？”

魔氣說到底是一種陰邪的力量，而雷霆最是克製陰邪。監兵傷口沾染的魔氣，去雷池泡上幾天肯定就能被劈個幹幹淨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雷霆暴烈，可能傷身。但白虎可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約莫除了疼一點，也不會再有其他副作用了。

江陌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青霄掌門的提議居然是讓她挨雷劈。要知道她可是連升級都沒渡劫天雷的，這平白挨雷劈誰樂意啊？

碩大的虎頭霎時間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多謝，不必，告辭。”

說完這話，大老虎拔腿就想溜，結果還沒走兩步就感覺後腿被人拽住了。這可相當敏感，她下意識尾巴一甩就欲將人抽飛，回首間目光一瞥卻發現拽住自己後腿的是師姐。

大老虎甩尾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然後她就感覺一陣巨力襲來，她就這樣被師姐單手拖了回去。雲清樾眉頭緊皺，擔憂的目光從她肩頭的傷口掃過：“隻是泡幾日雷池而已，便當是鍛體了，你跑什麽？你就這樣跑了，傷口附著的魔氣怎麽辦？”

江陌不甘不願被拖了回去，嘴硬的解釋：“沒關係，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的。”

雲清樾並不信她的說辭，反問道：“那你有什麽辦法？你真有辦法的話，路上為什麽不說？早些將這魔氣解決，豈非更好？”

這，江陌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因為事關係統。

自從在傳承空間遇到白虎之後，係統不能脫離她身體出現，存在感就越來越低了。但不得不說的是，江陌雖然防備係統使壞，但係統的存在卻是她最後一道防禦。就像當年她遇到三長老用噬魂蟲偷襲，係統一個殺毒程序就把蟲殺了，保住了她的神魂免於侵害。

而魔氣這種東西固然邪門，對身體的影響尚在其次，真正著力影響的還在神魂。因此她心中有八分篤定，一旦她神魂被魔氣侵害，係統就會再次出手殺毒。

隻不過比起當初的噬魂蟲，魔氣的傷害卻是由外而內，真放任就有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因著這個緣故，江陌一直沒敢放任發展，事關係統也不好解釋。不過現在既然要她泡雷池，她就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和係統商量一下，主動開啟殺毒係統試試？

江陌心裏打著小算盤，雲清樾卻隻看到她啞口無言的樣子。於是她放緩了語調，摸摸虎頭安慰道：“沒關係的，雷池隻是聽著可怕。你體魄強健，修為也到了合體，泡幾日也無妨的。”頓了頓又道：“左右這幾日也無事，我陪你一起去如何？”

大老虎耳朵動了動，心也跟著動了動。

雲清樾一看她那耳朵就知道她意動了，漂亮的琉璃眸中浮現出一絲笑意，然後再接再厲繼續勸說。直到江陌回頭，小心翼翼問她：“不會很疼吧？”

啊這……

雲清樾微微仰頭思索片刻，給出個答案：“應該會比雷劫好很多。”

這話江陌聽著都心酸，因為師姐真是被雷劫劈了太多次。而且因為血脈的緣故，她所經曆的雷劫也遠非常人能夠比擬，江陌每次看得都心疼無比。

現在聽她用雷劫作比，江陌頓時感覺渾身都被電過一樣，但心中不知為何又生出了幾分豪情來。最後在師姐的注視下，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到：算了，反正以後飛升時她也要經曆一場雷劫的，不然就趁現在先體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