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山本是魔道地盤中一座不甚起眼的山脈,全因這裏地處偏僻,靈氣也不夠充裕,於是鮮少有修士在此活動。倒是凡人不介意這裏靈氣稀薄,平日裏少了修士在此活動,還少了許多無妄之災,於是漸漸在附近行程了村落與城鎮。

不過這一切平靜都在數月前被打破了,赤血宗和九幽宗將這裏選做了戰場,動不動一道攻擊從天而降,又哪裏還有凡人生存的餘地?

首先就是被赤血宗占據的那座小鎮,鎮民都被驅逐。後來隨著戰事蔓延,周圍城鎮的凡人也都生活不下去了,於是紛紛背井離鄉。倒是他們離開之後空置下來的房屋沒被閑置,漸漸便有觀戰的魔修住了進去,也不知這些人來此究竟是懷揣著怎樣的目的。

名喚羅溪的小鎮距離玄陰山不遠也不近,正是大多數魔修選擇落腳的地方。

小鎮不大,五髒俱全,隻不過隨著鎮民的遷移,曾經還算繁華的鎮子也衰落下來。時至今日鎮上已經沒剩幾個凡人了,來往走動的大多都是修士。

羅溪鎮鎮中有一座酒樓,曾經也算客似雲來,如今鎮上的鎮民都遷走了,這裏也依舊熱鬧。隻不過不見了曾經富態精明的掌櫃,也少了跑堂吆喝的小二,後廚裏更是空無一人——凡人從這裏撤走,修士自然而然占據,沒人招待也沒關係,左右他們依然辟穀。

這日酒樓也還是一樣的熱鬧,坐在靠近玄陰山的臨窗位置,還能瞧見玄陰山上不時閃爍的靈光。大能打鬥的聲音即便隔著千萬裏之遙,也能清晰的傳到耳中。

酒樓裏自發聚集的人不少,想要坐在靠窗位置的人也不少,常日裏這些無聊的修士都會為此爭上一爭鬥上一鬥。不過今日酒樓裏卻很平靜,無論多少修士進門,都沒有一人去爭那臨窗之位。

原因無他,打不過而已。

坐在臨窗好位置上的是兩個女修,一人穿著青衣,一人穿著白裳。至於二人長相如何,卻是無人得知,蓋因這兩人麵上似覆著一層雲霧。若路過晃眼看去,隻會覺得兩人生得普通平常,但若要細去看卻立刻就會被那雲霧遮掩,乃至動搖心神。

修士在外行走,可以修為低,但不能沒眼力——這兩人分明是用了術法遮掩麵容,若是修為高過她們二人,自然能看得清楚明白,可修為不如還要強求的,隻會遭受反噬。

不巧,躲在羅溪鎮上伺機而動的高階修士不多,至少現在還沒遇上一人能夠看穿那法術。

……

在眾人偷偷圍觀之下,江陌指尖微動,便在兩人周圍設下了一層結界。

窺視之感稍減,江陌便從空間中取出了一隻茶壺兩隻茶杯,放在空****的桌子上——酒樓主人不在,吃喝自然都沒人準備。江陌取出的靈茶也不算上好,上好的靈草蘊含的靈力多,前不久也全都消耗完了。眼下這壺茶平平常常,全靠江陌施法聚集的靈氣化作泉水,才多了兩分靈韻。

以江陌對雲清樾的了解,她應當不會嫌棄這茶粗陋,於是她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推了過去:“阿樾,喝茶。”說完又嘀咕一句:“好歹是坐在酒樓裏,桌上沒東西總是怪怪的。”

雲清樾似乎“嗯”了一聲,抬手握住了茶杯,卻根本沒有回頭看江陌一眼。

江陌看著如今“格外冷淡”的師姐,心中不見半分失落。金色的眸子始終盯著對方姣好的側顏,一瞬不瞬,好似怎麽看都覺得不夠。

她這樣灼熱的目光,雲清樾又怎麽會沒有察覺,隻是不曾回頭罷了。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緊繃的側顏上,並不似她以為的那樣冰冷,反而有著淺淺的粉色蔓延……她在害羞,江陌看出來了,也知道她在為什麽害羞,眸中不知不覺染上笑意。

然後冷不防的,雲清樾回頭了,正對上江陌藏著笑意的眸子,俏臉頓時染上了兩分怒氣三分羞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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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要從那日的雷劫說起。

神獸固然是受天地衷愛眷顧,可超出預計的神獸卻是天道的負荷,因此格外苛刻些——江陌也是預料之外的負擔,但誰讓她占據的殼子是正兒八經天地孕育的呢?再加上她來得早,還有係統提供格外的能量供給成長,天道經過問心之後也勉強認可了她。

可鴻鵠不同,她是徹底的意外,再加上天道已經超負荷供養了一隻白虎,就更沒打算再養一隻鴻鵠。是她自己抓住了一線生機,而天道對她也不會有絲毫的優待。

於是鴻鵠涅槃重修,雖然短短時間內恢複修為,但最後關頭若非江陌傾其所能,她便絕不會圓滿。而等她修為突破之後,天道更是為她準備了一場化形雷劫……說起來都好笑,原本就是人的雲清樾想要再恢複人身,還得再經曆一場雷劫。

而且神獸化形,從來就沒有雷劫一說,哪怕鴻鵠的血脈不夠純正,這也是破天荒頭一回。

萬幸的是這場化形雷劫雖然凶險,但對比起當初那九死一生的返祖雷劫來說,又要好上許多——這一場雷劫前前後後經曆了數日,也不知具體劈下了多少到劫雷,但從始至終威力最強也不過是紫雷了。紫雷威力自然也不俗,甚至當初青鈺渡大乘劫都沒幾道紫雷,但比起黑色的毀滅雷又好上太多。

總而言之,一場化形雷劫讓鴻鵠吃了不少苦頭,可最終她還是撐下來了。

而造成她如今對江陌這般別扭態度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是當日雷劈得太狠,漂亮的鳳凰都被燒焦了羽毛,等劫雷結束她脫力從半空墜落,幾乎就是半焦的狀態——說句不好聽,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被燒禿的鳳凰大概也和雞差不多……說的是烤雞。

其二就更尷尬了,當江陌看到鴻鵠脫力墜落後,自然趕過去想要接住她。她倒是順利將鳥接住了,隻不過在她接住對方的一瞬間,鴻鵠恰好吸收完雷劫結束後天道賦予她的化形之力。然後她就在她懷中化形了,**,裹著一身被燒焦的黑色硬殼,稍稍一動那硬殼便撲簌簌落了下去。

當時的場景尷尬極了,尤其雲清樾渡劫脫力過後,天道吝惜得遲遲沒有靈雨降落。她無力得連給自己披件衣裳都做不到,最後還是江陌滿臉通紅的替她更衣。

即便是自己養的虎,即便兩人關係已非尋常,遇上這種事也難免令人羞赧。

事後雲清樾修養了數日才徹底恢複,然後兩人相處時就變得這般別扭了——江陌倒是一點沒介懷,還隱隱有些開心。當然不是為占到師姐便宜而開心,而是從近幾日的相處之中,她隱約察覺到師姐對她的態度變了。無論別扭還是冷淡,其實都透著股不可言明的親近。

便如此刻,師姐惱歸惱,卻是羞惱,江陌一點都不怕。她無辜的眨眨眼,坦然說道:“許久沒見阿樾真容了,實在忍不住多看兩眼,阿樾應當不會介意吧?”

雲清樾羞惱之餘也是好氣又好笑,嗔怒般瞪了江陌一眼:“我化形也有數日了,你也看了數日,還打算看到什麽時候?”

江陌扯過凳子挪到雲清樾身側,一手托腮,雙眸晶亮:“當然是一直看下去了。”

雲清樾驀然一滯,害羞帶怒般瞥了她一眼,不言語了。

江陌覺得師姐應該知道自己的心意了,雖然當初在地底世界她就表白過,可當時太突兀也太匆忙,總給人不踏實的感覺。而如今兩人日日相處,尤其師姐失憶那段時間更見情誼,想必師姐也該被她的真情實意給打動了吧?

雲清樾不說話後,江陌也不再開口,兩人間的氣氛卻不算冷,反而有股脈脈溫情縈繞周遭。江陌的目光大半時候還是落在雲清樾身上,隻偶爾才看向窗外。

時間便在這平和的氣氛中緩緩流逝,雲清樾扭頭看著窗外風景,身旁人則看著她。

一下午的時間消磨殆盡,酒樓中的客人來來往往,有的座位已經換了幾撥人,也有的位置還坐著原來的客人。隻不過結界擋住了旁人的目光,漸漸也沒人再關注這臨窗的二人,直到一撥新的客人到來,目光在臨窗的結界上一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