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與這些魔元糾纏了一陣,便知這魔元化成的三頭犬實在是比小強還要難纏。不僅打不死,還會自我修複,此消彼長之下消耗的隻有自己。

不能一直這樣糾纏下去,得設法脫身!

這個念頭很快在江陌腦海中升起,奈何她幾次出手想要擺脫,三頭犬卻像是附骨之疽一樣糾纏不休。尤其這玩意兒雖隻是一隻,卻長了三張嘴,打鬥時需十分小心,否則一個不慎就可能被某個狗頭咬到……相信她,被魔元咬到的後果,絕對比被狗咬嚴重得多。

如此,事情一下子便僵持了下來,尤其在江陌幾次憑著經驗和實力重傷了三頭犬之後,這玩意兒似乎還能吸取經驗教訓,之後再要傷它便更難了。

漸漸地,江陌身上出現了傷口,破開的皮肉上沾染了黑色的魔元,她也越發焦躁起來。

又是一聲虎嘯,伴隨著金芒向著對麵的三頭犬衝擊而去,同時驅散了周圍稀薄的魔元。三頭犬也不複之前魯莽,見狀三顆狗頭同時往旁邊一躲,避開了金芒的正麵衝擊。

白虎見狀立刻一爪子拍了上去,巨大的虎爪上金芒閃耀,再次將三頭犬逼退了三分。原本白虎一副氣勢洶洶還要趁勝追擊的模樣,結果這時忽然一個疾退,叼起一旁的師姐便往出口狂奔——這一次她離開的速度快多了,四隻虎爪上靈光閃耀,分明是用上了逃命的手段。

三頭犬站在原地呆了一呆,再去追卻發現自己一時竟追不上,這才明白自己被愚弄了。霎時間怒火滔天,三隻狗頭同時咆哮出聲,那聲音尖銳凶戾,直懾人心。

江陌自然聽到了,卻是頭也沒回,叼著師姐有多快跑多快。

雖然她之前與三頭犬相鬥耗費了不少靈力,還因此受了傷,但那番糾纏卻不是毫無作用的。至少在三頭犬不斷吸納魔元修複壯大自身的情況下,這周圍的魔元一口氣被它吸納了大半過去。原本魔元濤濤,處處阻礙的逃生之路霎時一清,就連被黑霧蒙蔽的出口都再次透出了隱約的光亮。

那一絲淺薄隱約的光明,便是她們逃離的希望……隨著白虎越跑越近,原本豆大的光亮開始漸漸擴張,變成碗口、水桶、水缸那樣大,直至最後終於看到了井口的輪廓。

江陌向著那井口急奔而去,越跑越快,金色的虎目裏繞上了明亮的光芒。

眼看著井口近在咫尺,按照白虎此時的速度衝過去不過須臾。

忽然間,斜地裏一條黝黑的觸手疾射而來!

魔元中包含著七情六欲,也蘊藏著世間所有的負麵情緒,因此也知道欺軟怕硬——白虎之前展露的實力顯然不俗,相比之下被她叼在嘴裏帶跑的雲清樾就要弱上許多。於是藏在暗處的觸手這一擊並沒有衝著白虎去,相反是衝著雲清樾去的。

白虎見狀心裏就是一咯噔,好在師姐雖然被當成了軟柿子,卻不是真的軟柿子。哪怕她此刻被白虎叼著逃跑顯得十分狼狽,但見那觸手襲來,也在第一時間揮劍格擋。

隻聽“叮”的一聲,似有金鐵相交。

黑色觸手的力道極大,雖然被雲清樾一劍正正擋住,但與此同時卻有巨大的力道自劍上傳遞過來。她原本就是被白虎叼著的,這一擊的力道順勢就被傳遞到了白虎身上,以至於前衝的白虎腳步都不由一滯,甚至微微向後退了兩步才卸去力道。

江陌見狀心中立刻叫了聲不好,她原本是想憑著速度一鼓作氣衝出去的,可現在被這一阻,別說那觸手會多難纏,更讓人擔心的是身後那三頭犬追來……

怕什麽來什麽,江陌剛想到這裏,就感覺身後有凶戾的勁風襲來。

白虎當即縱身一躍躲了過去,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三頭犬追了上來,此刻那三顆狗頭還正衝著她凶狠的呲牙。而另一邊,偷襲的觸手也露出了真身,隻看不出原型是什麽,亂七八糟抹布一樣的一團,偏偏還有十七八條觸手揮舞個不休,活像是海帶成了精。

雖然這魔物長相有些可笑,但江陌此刻卻是真笑不出來,腹背受敵使得她心中警鈴大作。

“海帶精”把守出口,三頭犬新仇舊恨,兩者麵對江陌都沒有猶豫。或者說它們本身還有競爭關係,對上江陌簡直一個比一個出手更快。

須臾之間,江陌隻來得及將師姐扔進空間,便再次陷入了苦戰之中。

***********

枯井之上,天色漸晚,約定的第六天終於走到了盡頭。

當夕陽開始籠罩大地,原本聚集在枯井旁誦經的僧人們全都離開了,包括主持也沒有留下——日暮之後,陽氣漸消,陰邪漸盛,已經被魔元侵染的靈並不適合留在此地。否則他們很快就會被魔元控製,會反過來破壞封印也不奇怪,而大殿和僧舍是他們給自己劃下的禁製。

僧人們陸續離開,留在佛塔後的便隻剩下曇心和祝白羿、青鈺三人。

沉悶的氣氛在三人間蔓延,祝白羿默默起身繞著枯井走了一圈,時不時放下些什麽,卻是順手布置了個陣法。也不知針對魔元有幾分效果,但總聊勝於無。

青鈺沒動,依舊盤膝坐在井邊,卻是取出自己的劍橫放在膝上,顯然是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曇心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枯井之中——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從不久前起,枯井裏的魔元就安分了不少。雖然他攏共也沒在這裏待過幾日,但按照以往的情況來說,日暮之後魔元總會異常活躍,可今天卻並沒有。

它們隻是堵在井口,甚至都沒有嚐試拉扯封印!

事出反常,曇心不僅沒有因此放鬆警惕,甚至比往常更加警惕——魔元並非毫無意識,它們早在漫長的時間中生出了靈智,說不定此時的安分就是為了讓人放鬆警惕呢?

小和尚取出了自己的白玉念珠,想了想後慎重的放在了井口的結界之上,一臉嚴肅。

三人做了自己該做的,之後也沒有任何交流。

曇心又取出一串紫檀佛珠,繼續念他的經。青鈺依舊盤膝而坐,目光總落在枯井之中。至於祝白羿,她布置完結界之後便又回到了青鈺身旁,與她並肩而坐。

在外人看來,兩人大抵隻是離得近了些,實際上祝白羿卻是將半邊肩膀都靠在了青鈺身上……這是一個親密,又不那麽親密的舉動。青鈺仿若未覺,也不知是默認,還是沒有心思多做搭理。不過祝白羿也滿足了,她的目光沒在枯井上,反而放得更遠,瞧著天邊晚霞從燦爛到消弭。

終於,天際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大地漸漸被暮色籠罩,直到徹底失去光亮。

一點燈火適時亮起,祝白羿將她放在了枯井的井沿上,將三人麵容映出隱約輪廓。燈光透過井口傳入井下,雖微弱,仍舊為井下之人指明了出路。

……

枯井之下,江陌剛經曆過一番傳送,這會兒正暈得昏天黑地。

事情還要從日落時說起。無名寺每逢日落便會在修真界現身,但它每一次現身的位置都與之前不同,所為自然還是鎮壓。而寺中的枯井與其說是實物,不如說是一種形式——隨著封印大陣運轉,哪裏最後可能成為魔元突破之地,哪裏就是枯井。

日暮時分,正是大陣運轉,枯井移動的時間,無名寺也因此跟著轉移。若身處寺中倒是無礙,青鈺等人完全沒有被影響波及,可對於井下世界就全然不同了。

江陌和雲清樾為什麽不留在落井的原地等待,而是費勁找了這麽多日?自然是因為出口會變!

此番江陌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哪裏就能因為時間過了,功虧一簣?所幸比她更在意出口位置的還有那些魔元,它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變化,並且找到了破解之法。

隻見前一刻,“海帶精”還在和三頭犬一起圍攻江陌。下一刻它們不知察覺到了什麽,忽然間神色大變,齊齊拋下了江陌。

“海帶精”張揚的觸角忽然齊齊射出,目標卻並不是白虎,而是上方的井口。十七八隻觸角就像是帶著吸盤一樣,一碰到井口就直接黏在了上麵。三頭犬反應也不慢,衝上前後三隻狗頭一起張嘴,直接就咬住了“海帶精”的三條觸手,不過顯然控製著力道沒有咬斷。

江陌見狀雖不明所以,但她本能察覺有要事即將發生,心念電轉間也沒客氣,同樣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海帶精”的一條觸手。

就這樣,方才還打生打死的三隻,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共同體。

且不論身負重任的“海帶精”有沒有在心裏罵娘,白虎隻覺眼前忽然一暈,仿佛已經換了所在——明明所見仍是一片黑暗,但身體就有種被傳送過後的不適。而且不是用傳送卷軸那種平穩的傳送,而是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裏轉了百八十圈的那種不適,甚至讓虎有點想吐。

三頭犬和“海帶精”顯然也不好過,兩隻都變得萎靡了許多,尤其“海帶精”承擔了更多,這會兒整個看上去都縮水了不少。

也幸好大家都不好過,倒是難得維持了一陣短暫的和平,江陌還試圖趁機離開。

可惜,魔元恢複得比她更快,井下很快又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