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上鮫島開始,事情幾乎是一件接著一件發生,即便中途偶爾有機會暫時休息,可當時的環境也讓人難以徹底放鬆下來。如今幾人雖然身處在九幽宗內,但或許是這裏地廣人稀,也或許是因為這隨身小樓帶給人的安全感,總歸讓幾人暫時放鬆了下來。

祝白羿拿出小樓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因此幾人也沒多耽擱,簡單分配過房間後便都分開了。

江陌和雲清樾住在一樓,兩人的房間相鄰,中間隻隔著一道牆……江陌是很想去隔壁看看,最好順便賴在那裏的,可最後她想了想還是急著去。

房門一關,封閉的房間也不小,屋中桌椅床榻一應俱全。對外的牆上還開著窗,雖然陣法開啟後外界已經看不到小樓,但身處在小樓裏卻能透過窗戶輕易看到外間景色。

江陌走到窗前看了看,此時已經入夜,暮色四合下半點星月的影子也看不到。

域外便是這般,景色單調到了極點,一切都好像被籠罩在了黑色之下,也不知到底是什麽原理形成的這一切。不過萬幸在這裏紮根的是九幽宗,也隻有這些魔修能在這裏長久的生活下去,否則哪怕換個普通人,不缺吃喝也能被這環境逼瘋。

江陌也不喜歡這樣的風景,看了兩眼之後就轉身離開了窗戶。她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將下午從任務堂裏兌換出來的那幾樣東西全部擺了出來,一樣樣再次看了過去。

然而這些東西兌換前她就查看過了,甚至不僅是她,連雲清樾、祝白羿和青鈺都過了一遍手。其餘三人的見識遠比她深厚,可偏偏她們一個都沒認出這些東西裏有什麽特別的,此時她再看一回也沒什麽變化,她依然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一刻鍾後,她又將東西放下了,同時喊了聲:“係統。”

係統隨著她的呼喚出現了,小光球還是從前的模樣,在江陌麵前晃悠:“宿主。”

江陌一指桌上的東西,直接問道:“這裏東西裏,到底哪一件才是關鍵性道具?你們係統現在是不是越來越不靠譜了,居然連這種提示都沒有。”既然沒有提示,有本事你當時就不開口啊。

係統光團飄到桌上晃了晃,或許是在掃描什麽,片刻後它對江陌道:“宿主,這些東西上沒有什麽奇特的能量,那張地圖我也差到了,看地形好像是在北淵那邊……我覺得你早晚都會去北邊的,這地圖留著也行,說不定到時候能順便去看看呢。”

江陌眉頭皺了下,又將那地圖拿起來看了看,最後收了起來。至於其餘幾樣,她再次一一看過之後仍舊毫無發現,最後索性就扔在了桌上也沒收。

一番耽擱下來,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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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看似簡陋,但內裏的布置卻很細致。

雲清樾一進房間就發現了,這裏大到桌椅床榻,小到水杯茶壺,樣樣都是精品。就連窗戶上的窗紗,居然也是鮫紗所製——去過南海一趟的她最是明白,鮫人萬年前開始獻祭,從哪時起恐怕就無心再製鮫紗了,這東西少說也是萬年前的珍品,放到這小樓裏卻隻是個窗紗。

當然,與這些裝飾品相比,更重要的是小樓除了防禦陣和隱匿陣之外還有聚靈陣,而且還是極品聚靈陣。哪怕是在這域外靈氣稀薄之地,房中的靈氣含量也比得上玄清宗內幾座主峰。

若是換個地方落腳,這裏麵的靈氣甚至能氤氳成霧,不過在這裏就有點坑了——不說域外本就靈氣稀薄,也不知是不是被九幽宗影響,這裏的靈氣中還蘊含著極少的幽冥之力。這點幽冥之力對於九幽宗弟子來說,甚至不夠他們修煉所需,但放在外人麵前就有點坑了。尤其是在聚靈陣加持之下,那一點點的幽冥之力也被聚攏變多,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簡而言之,就是這小樓裏靈氣濃鬱,卻偏偏不適合修煉。

雲清樾進屋之後無所事事,簡單嚐試一番後,發現體內的冰魄凝珠並沒有過濾幽冥之力的功能,便立刻放棄了修煉。反倒是她方才嚐試吸納的那一點幽冥之力,還得花不少功夫驅散。

打坐到一半,眼前便聽到房門被人敲響了,她不用想也知道來人是誰:“進來吧。”

果不其然,房門推開之後,江陌的腦袋探了進來:“師姐,你在修煉?”

雲清樾正盤膝而坐,聞言搖搖頭:“這裏的靈氣不適合修煉。”

江陌便徹底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習慣性賴到了雲清樾身邊,與她並肩而坐:“這樣啊,那也挺好的。師姐你也別總想著修煉,偶爾也要休息一二的。”

雲清樾不置可否,轉頭看向了她:“你過來,是有何事?”

江陌眨了眨眼睛:“就,也沒什麽事,我一個人呆在屋裏挺無聊的,就想過來找你。”說完立刻又想到了借口:“對了師姐,我還要幫你卸妝,不然一直這樣很不舒服的。”

雲清樾聞言古怪看她一眼,手在麵上一拂,不僅將變幻的術法解除了,她臉上更是幹幹淨淨半點脂粉也不剩——哦,對了,這裏是修真界,沒有什麽是一個清潔術解決不了的。這可比江陌手動給人卸妝幹淨整潔多了,而且效率奇高,江陌這借口找的就有點蹩腳。

江陌見了還想說些什麽挽尊,最後張張嘴還是算了,接著她忽然伸手喂了什麽到雲清樾嘴裏。後者自然不是毫無戒心,隻是江陌手裏的動靜剛一拿近,她便知道那是什麽了。

冰冰涼涼,帶著熟悉的清香,不是天陽峰師尊別院裏的那一池冰蓮蓮子又是什麽?

那冰蓮還是當年師尊專門為她種的,長大後不再愛吃零嘴,那冰蓮子她許多年不再去收。如今一別八十年再嚐到這般滋味兒,倒讓人一時恍惚又懷念。

雲清樾有點想明霞峰的家了,還有點懷念當年隻管修煉的平淡生活。

夜色下,人總是多愁善感些,尤其這裏不適合修煉,閑下來就更容易多想。

江陌又分給了雲清樾一小把冰蓮子,不過這一回她沒再膽大的直接喂,而是塞到了雲清樾手裏。掌心裏的涼意讓她稍稍回神,重逢這麽久後,她終於問道:“這些年,宗門裏一切可好?我走之後,你……在宗門過得如何?”

監兵身份非同尋常,自然不會有人敢虧待她,也不可能有人因為雲清樾牽連她。可小白虎是她帶回去的,曾經那麽黏糊的一隻虎崽,分別之後這些年過得開不開心?

江陌倒也沒有隱瞞,她微微偏頭靠在了雲清樾肩上:“不太好,就挺想你的。”

雲清樾聽她這樣說,心裏也是微微一動——她在外遊曆八十年,說起來離開玄清宗的日子甚至比在玄清宗的兩倍還要多,原本早該將宗門忘卻的。然而少時的記憶總是格外深刻,她也想過宗門,想過師尊,想過幾個師弟師妹,更想過那隻自己唯一養活的虎崽。

可她回不去了,也不敢回去,麵對江陌的直白一時間竟有些無言。

江陌等了會兒沒等到回應,倒是有些不依不饒:“師姐你忘了嗎,當初你說要離開宗門遊曆一年,之後探過秘境就會回去的。結果呢?如果我沒有跟著峰主一起去滄瀾秘境,恐怕連見都見不到你,你就離開宗門徹底消失了。”說完還抱怨般嘟噥了一句:“你要走,也沒想過帶上我。”

雲清樾聽罷哭笑不得,當年哪裏是她想走,她分明就是被九幽宗主捉走的。若非親娘及時施救,她如今是何境況還不好說,說不定都沒有如今了。

不過這些雲清樾沒想說與人聽,她抬手撫了撫江陌發絲:“你是玄清宗的監兵,我帶不走。”

這不僅僅是一句陳述,也不僅僅是因為玄清宗不可能放手,更是因為從江陌答應玄清宗接受供養的那一刻起,她就和玄清宗有了因果……從來就沒聽說過有哪家宗門的鎮宗神獸背叛過,也沒聽說有哪隻鎮宗神獸脫離過宗門,因為後果他們承受不起。

江陌自然也知道這道理,撇撇嘴反駁道:“我就出宗隨便走走,像現在一樣。”

雲清樾笑了下,倒也不與她在此事上糾結。隨意岔開話題之後,她轉而又問起這些年玄清宗的變化,以及虎崽這八十年是怎麽過的。

江陌這八十年過得其實也乏善可陳,基本就是修煉修煉升級升級,否則她哪能這麽快就成年?不過這話說起來就很無聊了,一句話都能概括,最後隻好絞盡腦汁想了幾件事來說。比如她每年都會去師尊的別院兩趟,把新結的蓮子全都摘走。再比如新一輪的三宗論武,玄清宗又有幾人脫穎而出了。

兩人到底分別了數十年,一開始還有些生疏,但話題聊開之後,話漸漸也就多了。而且在江陌的引導之下,說話更多的人變成了雲清樾,一點點講述著這些年的經曆。

至於江陌,她時不時捧個哏,再送上一把冰蓮子,聽故事也算是聽得津津有味。

時間愈晚,除了清冷的聲音將過往娓娓道來,小樓中一片靜謐……雖然沒做任何出格的事,但江陌今晚也算順利的留在了師姐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