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一回到天賦空間,便又恢複成了人形。

她一眼就看到了空間裏的師姐,對方盤膝而坐卻並沒有在修煉。她還以為師姐已經將破陣珠煉化了,結果走過去一看才發現沒有——破陣珠是顆刻滿符文的金色小珠子,此刻正被雲清樾拿在手中觀察把玩,看那外溢的靈氣便知道,它並沒有被煉化。

江陌遲疑一瞬,開口道:“師姐,你為什麽不煉化它?”說完似乎怕雲清樾誤會,又解釋道:“這是破陣珠,煉化了它之後,你在外麵就能恢複靈力了。”

雲清樾沒被江陌的突然出聲嚇到,聽到解釋也並沒有心動,她指尖一曲,將破陣珠彈了過去。

江陌一把抓住了,神情間露出幾分不解:“師姐?”

雲清樾一拂衣擺站了起來:“無功不受祿,這破陣珠貴重,我不能要。”

江陌懵了下,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拒絕,在她心裏雙方本就不分彼此,自然也不會將區區一顆破陣珠放在眼裏。可事實證明,師姐並不這麽想,她定是拿她當外人,所以才不肯收她的東西!

這念頭浮現在腦海,江陌抓著破陣珠的手都緊了緊,竟是有幾分無措。不過她很快又鎮定下來,若無其事道:“哪有那麽貴重?師姐你知道的,神獸天生就有尋寶之能,這些東西於我而言得來很容易。再說當年若非師姐搭救,將我帶回了玄清宗,我也活不下來。”

話音落下,江陌似乎聽到係統發出了一聲“嗬”,她隻假裝沒聽見。

而另一邊,雲清樾也並沒有那麽容易接受她的說辭,她心裏也自有衡量:“無論這破陣珠得來容易與否,也無論你如何看待,它對我來說就很貴重。至於當年救下你,也不過因緣際會罷了,後來你也救過我,還將冰魄凝珠那樣的好東西給了我,早便還清了。”

冰魄凝珠真是好東西,想想它比能破萬陣的破陣珠還要貴上一倍的價格,就知道其中不凡。而事實也是如此,即便過去八十年,雲清樾已達到分神修為,冰魄凝珠仍舊讓她受益無窮。

可江陌早就將冰魄凝珠的事忘在腦後了,此時聽了雲清樾的一番話,重點卻落在了“還清”二字上。她心裏隱約有點不舒服,因為分得太清就代表著見外——其實這很正常,師姐養虎也不過一兩年,之後便是八十年的分離,這分離的時間甚至占據了雲清樾大半生命,也難怪有此隔閡。

江陌想到這些就有種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無力,她將手中的破陣珠又扔了回去:“破陣珠我用過了,這一顆於我無用。現在咱們身處鮫島,尚有危機未曾解除,峰主還在昏迷之中。你用了破陣珠就多添一份戰力,你若不用,可曾想過萬一我護不住你們呢?”

雲清樾伸手接住了,還想再說些什麽,可聽到那句“護不住”她眉頭便不由蹙起。八十年孤身在外曆練,她早養成了凡事都靠自己的習慣,可沒想給人當拖累。

然而那句“不必你護”她也說不出口,因為現實便是她修為比不上她,還失去了靈力。

雲清樾肉眼可見的糾結,看得江陌心中生出幾分煩躁來——她以為脫掉馬甲,師姐就會因過往情分對她好感倍增,結果她卻仍舊在兩人中間畫出了分明的界限。這讓虎很煩躁,同時又有些惶恐,連過往的情分都不能加分,她現在在師姐心裏不會真是個路人甲吧?!

越想越是不安,江陌索性道:“外麵情況不太好,我沒時間一直留在這裏。師姐你快些將這破陣珠煉化吧,等煉化完我再放你出去幫忙。”

話音落下,江陌甚至沒有等雲清樾回話,落荒而逃般離開了天賦空間。

係統如今在天賦空間裏也沒被特意屏蔽,也算是看了一場好戲,這時便嘖嘖出聲:“給禮物都送不出去,宿主你可真是糾結,你就沒想過直接表白?”

江陌沒回這話,也沒想過直接表白,因為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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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和雲清樾一番對話並不長,她出來時又恢複了人形——如今她用了破陣珠已經能調動靈力了,體內的靈力也沒再次流失。不過也正因如此,她也察覺到了這座鮫島上的靈力竟是異常匱乏,匱乏到若有修士在此入道修煉,連築基都難的程度。

倒是她的天賦空間如今添了條小靈脈,不說如何充裕,但也有了靈氣且靈氣含量很正常。無論在裏麵煉化寶物還是化形成人,都容易許多。

白虎再次恢複成了熟悉的人,臉上麵具也不見了,在場的幾人卻都沒生出什麽驚訝來。

青鈺還看著江陌,等著她的回答。

江陌麵不改色說道:“她有事耽擱了,等等再出來。”說完目光掃過旁邊還是一副死魚樣的鮫人,又道:“不必等她,咱們還是先處理眼前情況吧。”

眼前有什麽情況?除了鮫人,還有祭台,還有被鮫人血控製的大批修士!

青鈺也相信白虎不會害雲清樾,於是也沒尋根究底,隻是轉過頭看到鮫人那半死不活的模樣,眉頭便不由皺了起來:“既是如此,還是得先讓他解開對眾人的控製才好。”

江陌點點頭,邁步走了過去,然後伸腳在鮫人身上踢了踢:“別裝死,我知道這點傷勢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很快就能恢複。不過若你不將那些修士的控製解開,說不得就得變成條死魚了。”說完見鮫人動也不動,於是又補了一句:“聽說你已經是最後一條鮫人了,嘖嘖,這是要滅族了啊。”

顯然,這樣精準踩點的嘲諷殺傷力極大,死魚一樣的鮫人終於動了。他憤憤看著江陌,卻並沒有順從她的威脅,反而再次冷笑:“滅族就滅族,反正有的是人給我們鮫人族陪葬。”

江陌聞言盯著他瞧了好幾眼,看出他並非虛張聲勢,眼中盡是篤定和毫不掩飾的惡意。

在場幾人都聽出來了,鮫人說的是真的,他們也都不笨,下意識便扭頭看向了旁邊的祭台——耽擱這許久,沒有新鮮的血液獻祭,擂台上的血色陣法光芒閃爍起來。那明明滅滅的光芒映入眼簾,卻讓人無端生出了幾分寒意,有了不好的預感。

祝白羿開口問道:“這祭台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祭台當然是祭祀用的,但祭祀的是誰,有什麽用處,卻是要問個清楚。

可惜鮫人並沒有回答的意思,眼底反而閃爍著瘋狂,讓對上他視線的人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幾人沒被嚇到,但心裏確實有些不安,江陌正想來一場嚴刑逼供,就聽青鈺說道:“以血獻祭,不會是什麽好事。不論祭祀給誰,有何目的,這樣的祭台還是毀了的好。”

青鈺的話對於祝白羿,就像是師姐的話對於江陌,是不需要反駁質疑的。

當下就聽祝白羿應了聲好,旋即掏出一枚玉符,捏碎之後便有大乘期的全力一擊衝著祭台而去——這東西自是出於她自己之手。當年雲清樾被救回赤血宗,她猜到對方不會久留,便特意煉製了幾枚玉符打算給對方防身。隻不過雲清樾沒肯要,於是這玉符就砸在她自己手裏了。

鮫島之上危機重重,即便是大乘期的祝白羿,失去靈力之後也不是沒吃過苦,沒遇到過危險。不過這自己製作的玉符,如今與她而言也和保命底牌差不多了,便一直忍著沒用。

其餘情況便罷了,祝白羿總能有辦法應對,現下用在毀滅祭台也很好。

饒是在場幾人修為都不低,可麵對著大乘期修士全力一擊的煌煌之威,幾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了幾分壓力甚至是畏懼。隨後攻擊轟轟烈烈落在了祭台上,直炸起塵土飛揚。

越是複雜的陣法越是脆弱,設下需要耗費極多的精力,可毀去可能隻需要一瞬間。捅破陣眼,亦或者破壞陣法的完整性,如此整個大陣便會失去效用……幾人從前也曾這樣破除過陣法,美其名曰一力降十會,結果稱得上百試百靈。

然而這一次卻讓眾人失望了。她們唇角揚起的弧度還未散去,就見眼前飛揚的塵霧緩緩落下,塵霧掩蓋下的祭台猶在,祭台上閃爍著紅光的陣法也還在,之前那驚天動地的動靜仿佛是個笑話。

可那是大乘期的全力一招啊,威勢赫赫,怎麽就跟被注水了似得?!

江陌等人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逝,就連曇心都沒忍住多看了祭台兩眼,難言詫異。反而是一旁沒句好話的鮫人這時忽然大笑出聲,他一邊笑,一邊帶著嘲諷的語氣對眾人說:“就憑你們幾人想要打破這祭台?笑話,真是可笑,還有什麽本事就全拿出來好了。”

幾人聞言立刻意識到了什麽,江陌一把將地上的鮫人拽了起來:“你什麽意思?這祭台到底是什麽作用?我們暫時是打不破這祭台,可把你扔上去獻祭的力氣總還是有的。”

鮫人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江陌甚至能看到他在眼底藏得極好的恐懼……這可是第一次,就算之前被俘被打被威脅,他也絲毫沒有妥協,更別提畏懼了。

所以說,那祭台上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居然能讓這死鴨子臉上露出如此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