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鮫人的態度冰冷而傲慢,即便有著一副惑人的美貌,也讓人忍不住心頭火起。

眾修士剛經曆過一場惡戰,身上煞氣未消,再加上海島上的遭遇讓人時時刻刻提心吊膽,這一句話瞬間就將眾人的情緒點燃了。有人咒罵出聲,有人大聲質問,還有些脾氣爆的隨便抓了個東西就向鮫人扔去,仿佛要以此來宣泄自身的情緒。

自然,這樣的攻擊是沒有效果的,鮫人微微一側身便避過了。拋開咒罵不提,他也聽到了眾人質問,其中最多人問的就是靈力問題,問他們靈力盡失是不是他做的手腳?

鮫人沒回答,隻輕嗤了一聲,幾分嘲諷。

江陌眼見他眸色倏然轉冷,心中剛叫了聲“不好”,就見結界中的修士們軟軟倒了下去。再一看周圍,除了那些乖乖低頭的原住民外,己方剩餘也沒幾人了——除了她和雲清樾外,也就剩下祝白羿和青鈺,曇心和慧能,其餘所有修士都倒下了。

看著這眼熟的一幕,江陌也忍不住在心裏咒罵了一聲,這鮫人還沒怎麽出手呢,局勢就瞬間逆轉了。就眼前情形,若是那些原住民一起反撲,隻怕她們幾人也要交代在這兒!

下意識的,江陌往前踏出半步,再一次試圖擋在雲清樾麵前。

隻不過這一次她剛有動作,就被雲清樾一把拉住了,雖然後者什麽也沒說,但抓住江陌手臂的手卻十分用力。江陌試著掙了掙也沒掙開,最後隻好妥協,與師姐並肩而立。

兩人的拉扯眾人看到了,卻沒有心思去管,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鮫人身上。便是有一二分剩餘,也都用來留意身旁的原住民,就怕他們忽然反撲,打自己個措手不及……但並沒有,即便他們之前殺了不少原住民,眼見著局勢逆轉,那些原住民居然也沒有動。

祝白羿將一切收入眼底,擰眉看向那鮫人:“你究竟想做什麽?”

鮫人仍舊是冷笑,他仿佛隻會這個表情,看向一眾修士的目光卻極冷:“我想做些什麽,你們一會兒便知道了。”他說完,忽然吩咐:“把這些人都抓起來!”

此言一出,剛還不為所動的原住民們立刻就動了,撲向幾人的動作如虎豹一般敏捷又凶悍。

原本勢均力敵的對戰,這一下子少了許多修士助陣,哪怕剩下的人沒一個是簡單角色,此時也難免陷入了被圍攻的窘境。最終在大半個時辰的廝殺過後,幾人陸陸續續被俘了,不知材質的繩索捆縛住了她們的手腳,將她們推倒在了一群修士中間。

醒著的人依舊醒著,昏迷的人也仍舊昏迷。好在這一次醒著的人頭腦都很清明,哪怕是用憤恨的目光盯著鮫人,也沒人開口咒罵叫囂。

鮫人像巡視戰利品一樣靠近巡視了一遍,隨後手指在半空中一劃,就見原本水汽充裕的結界內迅速凝結出了一顆水球浮現在他麵前。他又一掐手指,指尖頓時浮現起兩滴殷紅鮮血,被他一彈混入水球之中。殷紅迅速變成淡粉,淡粉再被稀釋,隻一兩息便徹底融於水中。

做完這一切,他收回手,冷冷吩咐左右:“給他們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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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這種事,有些要挑日子,但也有些不挑。

江陌等人的運氣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鮫人替他們準備的祭祀是後者——原本想要抓齊島上的修士還需要些時日,結果江陌他們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省了鮫人好一番力氣。他也不在乎原住民的死傷,將鮫人血喂給眾人之後,便帶著這群受製之人通過傳送陣來到了隱藏的祭台。

鮫人血有迷惑心智的作用,服下之後一旦陷入夢境,便是身魂分離。也別管中招之人修為有多高,若無外人相助,想要憑著自身毅力突破夢境,那便是千不存一的難得。

因為知道其中利害,不論鮫人還是原住民,都沒對這些服過鮫人血的修士存多少戒心。

然而固有的認知總是會被打破的,至少江陌就沒被鮫人血控製。她閉著眼,感覺自己被人抬起又放下,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就見眼前場景已是大變。

原本簡陋的原住民部落不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塊巨石壘成的平整祭台,她視線的正前方還有一根高逾十丈的巨大立柱。立柱上雕刻著圖騰,人身魚尾的鮫人立於海浪之上,手中托舉著什麽,以呈獻的姿勢高高舉起,也不知究竟是何含義?

江陌視線悄悄一轉,發現那立柱並非一根,相距不遠還有另一根,上麵隱約也有圖騰,隻不過以江陌如今的角度看不太清。她大概猜到這些立柱之上雕刻的可能是個故事,也猜到這裏應該就是師尊她們曾經提起過的祭台,可當初師尊怎麽沒說這祭台立柱上還有故事?

莫不是當初天色太晚,她們不曾看見?亦或是當初來去匆匆,不曾細觀?

江陌本能覺得這故事應該挺重要,或許與鮫人此番作為有關。不過眼下卻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於是她也不急著動作,隻繼續等待著事情發展。

事情發展得也很快,當被俘的數百修士全都被搬來祭台之後,那些更早被抓來關在石室裏的妖獸也陸續被帶了出來。隻不過修士們暫無性命之憂,那些妖獸卻不是,它們被帶到祭台便被抹了脖子放血。伴隨著妖獸們最後的嘶鳴,大蓬的鮮血灑落下來,可流入祭台的卻並不多。

能放下數百人的祭台自然很大,那點妖獸血簡直杯水車薪。於是原住民們拿出了專業殺豬匠的氣勢,將一頭頭妖獸推上台,殺戮放血一氣嗬成。

江陌有注意到,雖然流入祭台的血不多,雖然原住民們隻負責抹脖子,可妖獸失血的速度卻極快。它們體內的鮮血仿佛不受控製般湧了出來,迅速填補著祭台上小小的空缺。直到鮮血徹底流盡,整隻妖獸就跟被吸幹了一般幹癟下來,然後又被原住民們毫不客氣的一腳踹下祭台……

周而複始,當數百頭妖獸全部殞命,即便每頭妖獸能為祭台提供的精血有限,可數百頭妖獸消耗下來,多多少少也會有些作用的。

至少江陌現在一垂眸就能發現,自己身下的祭台上已經有一道道血絲蔓延開去。

幾分不安湧現心頭,江陌終於想起了被她再次遺忘的係統:“係統你幫我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還有那些立柱,上麵的圖騰都刻錄著什麽?”

係統聞言放出觸角查探一番,而後告訴她:“宿主,這祭台上是一個陣法,那些血絲快要將整個陣法描繪了出來。至於立柱上的圖騰,大概是一個故事……天空裂開,出現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怪物,這些怪物屠戮生靈窮凶極惡。一個鮫人不知獻上了什麽,然後源源不斷出現怪物的天空就合攏了,而失去東西的鮫人則倒下沉入了海底。”

故事是很老套的故事,上古神話大概都是這風格,隻是江陌聽在耳中隱約覺得有點熟悉。不過她從前聽過各種神話故事,既視感太強,便也沒有多想。

至於祭台上的陣法,她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陣法一定是用來獻祭的!

也就在此時,最後一隻妖獸被放血,祭台上細細的血絲終於勾連起來。原本平靜的血色在這一刻忽然綻放起光彩來,映得江陌臉上的麵具都似染上了一層緋色。

許是陣法被激活,之前並不在此處的鮫人再次出現。他看著祭台上的陣法,看著陣法中那些昏迷不醒的人,眼中浮現的不是狂熱而是冰冷甚至憎惡。

短暫的巡視過後,隻見他眼皮一抬,衝著原住民們吩咐:“繼續!”

早先準備的妖獸都已經殺盡了,這一次的繼續,自然該是衝著這些被俘的修士了……果不其然,隨著鮫人話音落下,那些忙碌許久的原住民連一絲猶豫也無,各自就近抓起一個昏迷不醒的修士,然後手中骨刀一舉就要像之前一樣抹了對方脖子。

七八個原住民一起動手,也就是有七八個修士危在旦夕。這其中有正道修士,也有魔道修士,有的江陌不認識,有的在島上相處過幾日,更別提其中一人恰好是玄清宗弟子。

身為玄清宗未來的鎮宗神獸,再加上曾經生而為人,江陌自然不能像之前坐視妖獸被屠一般繼續坐視這些人被屠殺放血。她忽然鯉魚打挺般直躍而起,正正好與對麵的鮫人四目相對。後者先是有些詫異,旋即冷笑一聲,目光冰冷的看過來,仿佛在看什麽跳梁小醜。

江陌也是有脾氣的,被人這般眼神看著,頓時生出幾分惱怒來。係統也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在她意識海裏叫囂著:“宿主揍他,這魚的表情好討打啊!”

伴隨著係統的叫囂,江陌也確實準備動手,她手腳一掙才發現那鮫人為何這般表情——捆住她手腳的繩索也不知是何材質,竟是堅韌異常,她這一掙竟是完全沒能掙開。而這顯然是在對方預料之中,這才能像是看戲一樣看著她動作。

不過想憑此就困住江陌?顯然不可能!

隻聽“嗷嗚”一聲怒吼,虎嘯震耳,白光閃過後一隻碩大的白虎驟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