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宗的五位長老江陌還沒全部見過,但眼前這位戚長老肯定不是什麽易與之輩。她隻那樣一眼淡淡掃來,江陌頓時就覺後背升起了一股涼意,冷汗都要出來了。

這對於江陌來說很少見,尤其她現在修為提升許多,能帶給她這般壓迫的人便更少了。

畢竟是白虎,成年化形之後,青霄掌門和四位峰主都不曾給過她這般壓力。除非那人修為比她還高許多,戰力比她還強許多!

那她又該是何等修為?合體中期、後期、大圓滿,還是……大乘渡劫?!

江陌一時不敢深想,更不敢跟上去,眼睜睜看著那人往船艙走去。

好巧不巧,一直閉門修煉的雲清樾卻在此時開了門。那兩人因此正麵撞上,四目相對間,一人蒙著麵紗一人戴著麵具,偏偏在對視間似乎產生了某種莫名的氣場。

江陌看不太明白,但她知道對方不好惹,再加上魔修的性子大多難以揣測,怕師姐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於是她急匆匆上前,直接擋在了雲清樾麵前,也將兩人對視的目光隔開了:“道友不是在閉關嗎,怎麽這時出來了,可是有事尋我?”

明麵上,她們倆是一夥的,而且還與其他人素不相識。現在鬼船又沒靠岸,船上也沒什麽事發生,雲清樾出來找人的話自然隻能是找她。

雲清樾聞言收回目光,看向了江陌,不明白她為何這般緊張:“無事,我就出來透透氣。”

身後的人似乎也無意找茬,之前的四目相對也隻是一場意外,聽到她的回答便邁步離開了。直到那腳步聲遠去,江陌緊繃的脊背才鬆緩了下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雲清樾自忖與她交情不深,但江陌之前的舉動好歹像是維護,雖然這維護在她看來並不必要。她還是主動問了一句:“你怎麽了,沒事吧?”

江陌抹了把額頭,結果摸到了臉上的麵具,隻好放下手來:“我沒事。”

雲清樾覺得不太像,不過江陌選擇不說,她自然也不會追問,點點頭表示知道。

江陌覺得師姐的話真是越發少了,見她走上甲板又跟了上去,再次主動開口:“你怎麽出來了?”

這話之前已問過一回,不過那是江陌覺得戚長老危險,緊張之下隨意找的話題。她覺得雲清樾的回答也不走心,這時又問了一遍,結果卻反而惹來雲清樾奇怪的目光:“我出來透透氣。”

她居然真是出來透氣的?!

江陌眨了眨眼睛,露出不解。但事實上雲清樾確實是出來透氣的,這些天她待在房中也並不是在修煉,而是在觀察房間裏的陣法——雲清樾天資奇佳,原本算得上博學多才,幼時跟著幾位峰主各種本事都學了一些。她於陣法不算精通但也非一無所得,可惜人修的陣法心得套在妖族身上就完全行不通。

她至今沒有弄明白那些陣法究竟是做什麽用的,但總覺得那陣法效果不止是屏蔽神識。而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她,就跟解不開數學題的學生似得,需要出來透透氣也正常。

江陌不知道這些,不過師姐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趁著對方出門便隻想黏在她身邊。

當然,如今的江陌不是從前的虎崽了,沒理由正大光明粘人,便要尋些借口接近。於是她便將這幾日的發現都與雲清樾說了,從鬼船本該三日一停,到現在打破規則卻不入深海。隨後又說了觸礁之事,說到這裏時正好見到前方礁石,她還拉著師姐一起去看。

雲清樾默默聽她說完,忽然抬頭看了看頭頂驕陽,說了句:“不入深海嗎?可現在鬼船正往南行,應該是距離海岸越來越遠,正往深海而去。”

江陌詫異,也抬頭看向了頭頂的太陽,仔細分辨一番才發現師姐說得沒錯。

原來這鬼船不知不覺間轉了向,這次是真往深海而去了。

***********

鬼船行駛時無聲無息,不論遇到礁石還是其他障礙,既不會轉向也不會放緩。待在船上的修士可謂無知無覺,居然連鬼船何時調轉的方向也無人得知。

自然,消息傳出去,便將待在艙房裏的一群人引上了甲板觀察議論。

而最早發現這一點的江陌和雲清樾卻沒參與,隻站在船舷旁,看著那些人侃侃而談。

有人登船得早又精於測算,早便推測出了鬼船的大致速度,此時推算一番後說道:“當初卜算的十二處鬼船停靠點,如今鬼船真正停靠的不過七處。若是我沒算錯的話,這次鬼船折返前距離海岸最近的,應該就是那十二處之一的鳳溪城。”

其餘人聽了詫異:“這鬼船隻停靠了七回,我還以為之前測算的十二處有誤,這鬼船是挑著地方停靠的。原來它竟真的都過去嗎?可既然都到了鳳溪城,又為何沒有停靠接人呢?”

此時的鬼船還很空**,至少對於原本能載數千人的鬼船來說,現在船上的四百餘人不過占據了十分之一的位置。它明明還能靠岸載上更多人的,而且都已經行到了原本預計的位置,結果卻隻是繞了一圈就直入深海了——鬼船無人駕駛也無人操控,顯然是它自身的選擇。

而這樣的發展既讓人高興,又讓人惶恐。他們高興於自己少了競爭對手,畢竟幾百人瓜分資源,總比幾千人一起瓜分能得到更多。可鬼船的異常又令人不安,對於寶物的渴望冷卻過後,他們又清楚的意識到茫茫大海隻這四百來人,實在渺小,渺小到令人惶恐。

終是有人沒忍住,低聲說了一句:“鬼船這就入海了,隻有咱們這四百來人嗎?我聽說深海的高階妖獸數不勝數,若是,若是出了意外,咱們連逃都沒地方逃吧?”

這話隨著海風傳進了許多人耳裏,也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不過他們既然站在了這裏,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麵對未知的準備——他們都是不甘平凡的人,是為了追求更強而來,來了就沒想過退縮。隻不過稍稍有些後悔,後悔之前鬼船停靠時,應該多放些人登船的。

再是競爭,麵對深海妖獸,人修天然就是同盟,連正魔兩道都暫且放下了幹戈不是嗎?

不過後悔歸後悔,遺憾歸遺憾,現在再說這些也已經遲了。別說這鬼船屏蔽神識,那些被拋下的修士待在鳳溪城根本不可能發現它的存在,便是真有人在海邊看到了痕跡追來,行駛途中的鬼船也根本不能登船。這一點不止是江陌試過,許多人都試過。

拋開這些不提,眾人將心態放平後又逐漸興奮起來。他們開始探討起深海的寶物和此行可能的所得,海域被深海妖獸占據萬年,也不知孕育了多少珍寶,皆是眾人夢寐以求。

江陌將眾人的話盡收耳底,倒沒想太多。因為她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畢竟連被車撞死了都還能被係統帶著穿越時空重生一回,還有什麽是真正不可挽回的……好吧,她主要就是仗著係統發布了主線任務,覺得係統總不可能把她坑死在深海,這才覺得沒什麽可擔心。

拋開那些沉重的擔憂,又有師姐就在身側,江陌的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疏朗。於是她一邊陪著師姐,一邊豎著耳朵聽眾人談論那些傳說中的異寶,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雲清樾反應就更平淡了,她聽著眾人對未來的擔憂,對寶物的覬覦,連眼睫都沒多顫一下,也不知心裏到底是何想法。倒是身旁江陌偷偷看她兩眼,又怕她擔心,還特地安慰了一句:“沒事的,那深海既然能去,咱們就能回來。”

江陌說這話時語氣十分篤定,仿佛她知道些什麽,讓人聽著便不由心生信服。

雲清樾扭頭看了她一眼,總覺得這人古怪又熟悉,熟悉又神秘。而她看過去的這一眼,似乎也給了江陌某種信號,那人麵具下的眼眸微彎,露出的小半張臉上揚起笑容,露出兩顆小虎牙:“遇到危險,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一如既往的誠懇,雲清樾聽得心中微動,目光不由得在江陌身上多停留了一片。兩人四目相接一瞬,她很快轉開了目光,望向遠處海天相接的蔚藍:“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