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船在仙緣鎮外停留了一天,外麵那些修士為了爭奪登船資格,就結結實實打了一天——除了江陌和雲清樾這兩個異類之外,其餘人的修為並不太高,相差也並不太大。

直到第二日鬼船將要啟程,沙灘上也勉強決出了勝負,登船的四十八人卻是個個帶傷。

江陌沒有雲清樾那樣沉得住氣,即便這船上還有不少熟人,她也不願一直待在船艙裏悶著。於是第二日這些人登船時,她便抱著之前買的那包炸丸子倚在房門口,邊看邊吃,擺明了一副看熱鬧的架勢,絲毫不在旁人的目光。

不過誰讓她修為高呢,連青鈺峰主這樣的強者大能都退了一步,其餘修為不如她的人就更不必提了。尤其仙緣鎮偏遠,此番得以登船的修士修為普遍也不太高,更得罪不起她。

四十八人登船後不久,鬼船便有了動靜,緩緩拔地而起。

江陌還沒忘記自己當初查看海上鬼船時的場景——她乃是神獸,再加上當年還吃過幻夢妖蓮的蓮藕,尋常幻境早不能迷惑她,但當時她飛到半空查看,所見鬼船之上空空如也,卻是半分不曾察覺到幻境的存在——如今眼見著鬼船將要再度起航,不由好奇大增。

她自己看熱鬧不提,還沒忘記叫上雲清樾一起,拍響她房門喊道:“道友,道友,鬼船要啟程了,你要出來看看熱鬧嗎?”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雲清樾還是那身青衣,還是那張麵具。

江陌自覺後退了一步,指著外麵對她道:“道友,鬼船起航了,要不要出來看看熱鬧?”

這鬼船很古怪,之前在海上行駛時,神識絲毫察覺不到它的存在。這便罷了,畢竟修真界中奇珍異寶不少,有能瞞過神識查探的也不稀奇。可稀奇就稀奇在這船落在沙灘上後,江陌閑著沒事有用神識掃過一遍,這次卻發現了它的真實存在。

而且不僅神識查探,就連係統掃描的結果一樣——這艘鬼船仿佛名副其實,似真似幻,是艘真正的鬼船。不過沒嚇到江陌,隻讓小老虎好奇心爆棚罷了。

雲清樾沒有那麽強的好奇心,但如今身處其上,今後還要靠著這鬼船深入南海,為自身安全計也得上心幾分。所以她隻略一想,便從善如流走了出來。

鬼船起航,但此時甲板上的人卻不多。

雖說乘坐鬼船入海,眾人都是頭一回,但從前乘坐靈舟魔舟的經曆卻不要太多。他們早對這類代步工具沒有太多好奇,再加上早先登船的人已經不是頭一回見證起航了,此時見鬼船開始行駛便紛紛回到了各自房中。而剛登船的那些人不僅受傷,看到江陌二人之後深知雙方實力差距,也無意結交或招惹,便一股腦全進船艙療傷去了。

甲板上的人不多,江陌便和雲清樾尋了處視角最好的地方站定。眼看著鬼船從海灘上飛起,又見它落入海中前行,從始至終都沒感覺到絲毫顛簸。

昨日鬼船靠岸是在傍晚黃昏,停留的時間恰好是整整一天,此時天際再次被晚霞鋪滿。

江陌說是來查看鬼船秘密的,結果站在甲板上看到日落美景,一時間竟被吸引得駐足,暫時忘了將雲清樾叫出門的初衷。

她站在船舷邊,金色的夕陽落進她眼中,映出一片金色光芒。

雲清樾不經意間回頭一看,正見她雙目染金的一幕,不知為何竟有些失神。

她看著夕陽,她看著她,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落在甲板上,便成了另一道風景。

江陌敏銳的察覺到了那道目光,回過頭時,雲清樾卻已經先一步將目光移開了。她沒看夕陽美景,徑自將注意放在了腳下的鬼船上,神識一掃發現腳下除了海水什麽都沒有。

“又消失了。”雲清樾低聲說了句。

江陌修為比雲清樾高,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同樣放出神識一探,便覺腳下空空****,仿佛根本沒有一艘船承載著他們。而後她再大膽一些,悄悄將一縷神識落在了雲清樾腳上,卻驚訝的發現不僅是船,連帶著眼前這活生生的人也在神識中消失了。

雲清樾很敏銳,即便因為修為的緣故抓不住江陌的小動作,依舊下意識的將腳往後挪了一步。她同樣也很聰慧,立刻意識到江陌的舉動為何,大大方方放出神識往眼前的江陌探去。

神識剛剛觸及她衣角的位置便收了回來,雲清樾蹙眉道:“你我也不見了。”

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用神識掃描別人是很失禮的舉動,甚至可以當做是挑釁。不過雲清樾放出神識時卻完全沒有多想,一來她十分克製未有冒犯,二來卻是她下意識覺得江陌不會計較這樣的小事。或者更準確說,是不會與她計較這樣的小事。

這樣的念頭甚至沒在雲清樾心中具體出現,便自然而然的放過了。她隻是好奇腳下這艘鬼船,並一本正經與江陌說著正事。

江陌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她想了想說道:“我往上去看看。”

話音落,她向上飛去,可鬼船入海後結界便再次張開。不僅是鬼船外的人不能落下登船,船上的人也同樣被結界限製了範圍,頂多飛得比船高兩三丈,便同樣被結界攔下。就好像困於籠中,再想往上便不行了。

江陌頭一次遇上這種連船內都限製的結界,她伸手在那結界上敲了敲,用力之後隻是微微反彈力道,倒沒有傷了她。而她立在那裏往下一看,就見鬼船上人影走動,甲板上的雲清樾也依然站在那裏,和在結界外所見全然不同。

她又落了下去,將所見與雲清樾全都說了,末了道:“這船上大概是有什麽奇怪的陣法吧,或許鬼船進入深海卻不被妖獸攻擊,正是因為這陣法將所有隱藏了。”

站在鬼船上往外看倒不妨礙什麽,與樓船擦肩而過的海鷗看著活靈活現。

隻一點不好,這船上的禁製對內外都有限製,若真遇到什麽意外,船上之人很容易就會變得被動起來。不過這些其他人應該都已經查看過,也權衡過了。

雲清樾聽罷她的講述,目光下落,忽而停在了船舷刻錄的花紋之上。

在所有人看來,那都隻是花紋,刻滿整艘船用作裝飾。便是精於陣法的陣法師看了,也不會有任何發現。但落在雲清樾眼中卻有些不同,那一道道花紋在她眼中變了模樣,它們變得極其鮮活,好似按照某種特地的規律在活動。

看著看著,恍惚間,雲清樾好似有所明悟——那是妖族的文字,妖族的陣法,除了妖族血脈之外,誰也看不懂這些花紋中隱藏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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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鬼船與妖族有關,有些意料之外,但細想又在情理之中。

至少對於知道這鬼船與鮫人有關的雲清樾而言,這個結果並不太出乎她的意料。隻不過她早年在玄清宗一直作為人修培養長大,對於妖族知之甚少,除了血脈天然帶來的那些認知之外,那些妖族文字陣法究竟代表著什麽,她也不太清楚。

思量再三,雲清樾並沒有將這些告訴江陌,倒不是信不過她,畢竟鬼船與鮫人有關的消息也是對方告訴她的,而且還是無條件告訴她的。

隻不過她自己也弄不清情況,便不曾說與人聽。

所幸江陌也隻是好奇罷了,研究鬼船也隻是滿足一下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一時得不到答案她也不急。更別說鬼船開始行駛之後,她又發現了其他異常之處,這裏看看那裏看看,活潑得不像是個高階修士該有的樣子。

如此幾日過後,雲清樾也沒興趣陪她一起了,再加上在外活動遇到故人的幾率大增。雲清樾並不想與這些故舊相認,索性又將自己關回了房中,繼續修煉。

沒了師姐陪著,江陌也很快失去了一開始的熱情,隻不過依舊時常外出。

鬼船就那麽大,船上也就那麽些人。一開始她強勢登船打了七宗的臉,七宗弟子對她頗有不滿,甚至有些憎惡。可後來在船上遇到的多了,偶爾江陌還會主動與人招呼說話,一來二去氣氛竟也緩和了下來。至少她修為高,肯主動給個台階,還是有許多人願意接的。

為防掉馬,江陌與玄清宗的人接觸得比較少,倒是特地與幾個赤血宗弟子交好幾分——她很好奇師姐這些年的經曆,外麵的傳聞不知真假,正可趁機向赤血宗弟子打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