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麵具看似白玉所製,戴在臉上卻沒什麽多餘的感覺,甚至能忽略它的存在。

江陌將麵具戴上之後便沒再取下,而雲清樾猶豫再三之後,到底也沒拒絕。隻是在接過麵具之時,她忽然抬頭問了一句:“在下雲清樾,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剛為送出去禮物而高興的江陌:笑容漸漸消失.jpg。

沒錯,雲清樾都在江陌的小院住了好幾天了,也沒想過要問問她的名字,更沒有自報姓名——她本就把江陌當成陌路人,並不打算與她深交的。隻不過江陌知道師姐的身份,兩人從前又那般熟悉,一時半會兒竟沒想到這一茬,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

可事情不點破便罷,一旦點破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江陌反應過來後頓時滿心沮喪。而與此同時,師姐遞來的橄欖枝她也不能不接,隻掛著勉強的笑:“我姓江。”

雲清樾神色一動,美目看來,似乎是在等她說下去確定些什麽。

然而江陌卻不肯說了,雲清樾等了會兒沒等到之後,便開口喚道:“江道友?”

江陌似乎有些氣鼓鼓,沒應聲也沒反對,對這個稱呼不置可否。兩人互通過姓名,便戴著麵具繼續在沙灘上等船,一直從日頭高掛等到日暮西沉,也沒見海麵上有船隻行來。

等的時間太久,江陌氣消了,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偷偷扭頭去看雲清樾。後者此時戴上了麵具,已看不清臉上神色,但那一雙琉璃眸倒是平靜如初,絲毫看不出急躁與不耐——雲清樾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江陌說的一天時間,如今才過去四分之一,自然不急。

見師姐沒什麽不滿,江陌稍稍鬆了口氣,神識掃過海麵依舊一無所得。

旋即她目光一轉落到塊礁石上,便縱身跳了上去,正想招呼站了一下午的雲清樾去礁石上坐著歇歇,眼角餘光忽然好想瞥到了什麽。

修士不存在眼花,她飛快的轉過頭,目光遠眺間,便見遠處海天之間忽然多了個黑點。在金色夕陽的背景襯托下,那黑點漸漸變大,緩緩向著這邊駛來……即便雙方相距甚遠,但以高階修士的絕佳眼力,卻也能看出那黑點正是船隻輪廓。

江陌眼睛倏然睜大了幾分,趕忙再次放出神識向著那黑點眼神。可神識查看的結果依舊是空的,仿佛那海麵上根本沒什麽船隻,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

難道是海市蜃樓?!

江陌心裏泛起嘀咕,但又覺得有些不像,忙回頭招呼師姐:“那邊好像有船來了。”

雲清樾也看到了,她來到了江陌身側與她並肩遠眺。便見夕陽的照耀下,遠處那個黑點一點點放大,從最初芝麻一樣大小,到後來漸漸變得雞蛋大,拳頭大……那黑點行駛的速度還挺快,隻是短短幾息的功夫,樓船的樣式便越發分明起來。

江陌看清楚了,便再次用神識去掃,結果依舊一無所獲:“這真是那傳說中的鬼船嗎?”

雲清樾也觀察了許久,隱隱約約能從那隻鬼船上察覺出些不同來。不過她也沒見過鬼船,傳聞更是難以取信,便輕聲回了句:“可能吧。”

不管是與不是,總要去看個清楚。

這裏是近海,也沒什麽忌諱,江陌當即禦空飛了起來。

鬼船行駛得很快,江陌飛得也很快,雙方的身影很快匯合在了一處。

鬼船在下,江陌在上,從上往下原是能將穿上情況盡收眼底的。然而江陌仔細看了看,卻見那船上甲板空**,艙室無人,倒像是隻陳舊的空船。

難道她們運氣這麽好,這鬼船的第一站就是仙緣鎮?

江陌直覺有點不對,擔心師姐安危,便小心翼翼往下落去,試圖在這樓船靠岸前先去船上查看一番。結果她落到一半就落不下去了,腳下軟綿綿的好像踩在了氣球上——這感覺倒不陌生,正是結界的腳感,想來是鬼船之上還有一層結界覆蓋,免得未曾到岸就有人登船。

她踩了兩腳又想了想,還是沒有強求,轉身返回了礁石,將情況如實告訴了雲清樾:“那鬼船有點古怪,我站在上方往下看時,便見船上空無一人。後來想落下去,卻又踩在了結界上,那船上應是有防禦結界一直開啟支撐。”

雲清樾聽罷若有所思,旋即抬手摸了摸臉頰,指尖觸到了堅硬的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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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船來時無聲無息,甚至能屏蔽修士的神識感知,但在靠岸時卻又極盡張揚——隻見那巨大的樓船破水而出,轟然砸落地麵,引起的動靜可謂地動山搖。

饒是江陌和雲清樾修為高深,站在臨近的礁石上,也被這動靜震得身子晃了晃。

待江陌站穩,順手還扶了雲清樾一把:“我說這鬼船來得這般悄無聲息,沙灘上又沒有人時時等候,怎麽引人上船呢。現下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隻怕仙緣鎮上的人都要以為地震了,那些修士也該來一探究竟了。不過咱們來得早,倒是可以早些登船。”

說話間,兩人已看到遠處一道道遁光飛速向著海邊而來。她們也不耽擱,當即禦空向著鬼船飛去,打算趕在其餘人到之前先一步登船。

鬼船停靠之後,上方籠罩的結界便消失了,這是可以登船的標誌。

然而等到雲清樾和江陌來到鬼船上方,待要落下登船時,卻發現此時船上的情況與江陌之前所見全然不同——明明之前江陌查看時還空無一人的鬼船,這會兒甲板上竟三三兩兩站滿了人。

江陌眼神好,還在其中發現了不少熟人。比如玄清宗的幾個大弟子,比如天道宗的蔣珅遊逸,再比如佛宗的曇明曇心等等等等。除此之外渾身魔氣繚繞的魔修也不少,看他們身上的標識,九幽宗、赤血宗、天魔宗、合歡宗,四宗弟子竟也是一個不少。

簡而言之,這修真界正魔兩道的七大宗門居然已經齊聚船上。相比之下這仙緣小鎮果然還是太偏僻了些,除了之前那幾個被輕易幹掉的九幽宗歪瓜裂棗,竟是一個宗門精英弟子都沒有。

江陌心下唏噓,看著玄清宗熟人,腳步也頓了頓。

不過眼看著遠處趕來的遁光越來越近,她倒也不耽擱,拉著雲清樾便欲落在船上。哪知落到一半又被擋住了,這次仍舊是結界,卻不是之前鬼船自帶的結界,防禦之力明顯薄弱了許多。江陌又不笨,看著那滿船的正魔修士,一下子便猜到了這結界是出自他們之手。

這是打算霸占了鬼船,吃獨食?!

江陌心中不悅,眼中神色微深,沉聲問道:“諸位這是何意?”

下方那些早在船上的修士倒也不賣關子,便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站了出來,揚聲說道:“這鬼船容納有限,還不知要往幾處接人,總不好早早占滿。於是我等約定,一處停駐最多隻能讓五十人登船,強者可來,弱者便沒必要往深海送死了。”

老頭的聲音很大,不僅是江陌和雲清樾聽到了,遠方正陸續趕來的那些修士也同樣聽到了。有幾道遁光慢了下去,但還有更多來得更快了。

一個地方接五十人,看似不少,但須知趕赴而來的修士更多。

別的地方暫且不提,就光是這偏僻的仙緣鎮,一個月間也至少趕來了數百近千人。這還是露麵進入過鎮子的,還有些從始至終隱藏行跡的,更不知多少。這千多人來爭五十個名額,已是不易,別處等候的人可能更多,競爭也必定更加激烈。

不少人因此憂心忡忡,唯恐自己趕不上此番盛會。但那隻是弱者的想法,強者卻不會這般想。如江陌,她已不複當初弱小,此時便以睥睨的姿勢立於鬼船上方。

眾人隻聽她一聲輕嗤,斜睨著之前出言的老頭:“約定?你們的約定與我又有何幹?”

此時鬼船上聚集著七宗高手,之前那番約定便是他們一同做出的,自以為足夠分量。可話放出去,卻被人公然質疑,麵上俱是露出了不滿。

不過江陌才不理他們,修真界自來強者為尊,她一番話落下之後也是毫不耽擱,抬腳便狠狠往下方阻攔的結界跺去。這舉動落在船上眾人眼裏,不少人露出譏嘲,哪知江陌這一腳踩下,那結界便如遭重擊,整艘船都跟著顫了三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