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雲清樾到底沒走成,並不全因江陌的話,也因為半夜忽然下雨了。

就在江陌那番話說完不久,漆黑的夜色中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便聽一陣悶響自天際傳來。眾人聞聲抬頭一看,就見天邊烏雲滾滾,雲層之中偶有閃電劃過。那電光前一秒在眾人眸中映出光亮,下一刻便又有悶雷在天邊炸響,緊接著夜風也變得強勁。

顯然,要下雨了,而且這場雷雨恐怕不小。

江陌一見這場景,真覺天公作美,忙回頭衝雲清樾道:“看來是要下雨了,你還是隨我回去暫住一晚吧。”說完又扭頭衝於勝等人道:“你們也可以回鎮上,那院子現在沒人了。”

於勝等人詫異。他們租住的院子正是被九幽宗那夥人搶去了,此時猶記得當初麵對如此強敵時,心中的惶恐和不得不低頭的憋屈。可這才過去多久,難道九幽宗那夥人就走了?可即便人走了,江陌又如何得知,還特地跑來告知他們?

哦,可能不是特地,但以雙方之前那點交情,難道江陌還會幫他們盯著院子不成?

但不論心中如何詫異,於勝等人還是願意承情的,尤其今夜這雷雨眼看就要落下。於是他誠懇的衝著江陌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前輩,我等這便回去。”

江陌隨意的點點頭,心思自然不放在他們身上,仍舊眼巴巴的看著雲清樾。見她依舊沉吟不決,還試圖伸手去拽對方衣袖,結果被察覺她意圖的雲清樾側身避開了。

有點點憋屈,還有點點想認親,但為了情路順遂隻能暫時忍耐。

江陌收回手順勢指向遠方,說道:“走吧,你跟我去,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

雲清樾並不被**,但仔細盯著她眼睛看了良久,終究還是跟她走了——這人古古怪怪,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從始至終沒在對方身上感受到絲毫惡意。甚至於在麵對這人時,她還有種莫名的親近。否則哪會跟她糾纏這許多,當時在仙緣鎮見麵就會動手了。

這邊雲清樾剛做下決定,那邊烏雲就從天邊飄了過來。電閃雷鳴間,大雨傾盆而落,也是將這海邊天氣的變化無常展現得淋漓盡致。

萬幸在場的都是修士,哪怕於勝那些師弟再不濟,也至少有築基修為,擋個雨還是不成話下的。結果偏是在場修為最高的江陌反應最大,她先是放出靈力將雨水隔絕在外,旋即一把拽住雲清樾的手腕,扭頭便往仙緣鎮飛去:“快走快走,回去避雨了。”

兩人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於勝等人也反應過來,忙不迭往鎮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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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了全過程的係統覺得,師姐可能不是被江陌請回來的,而是被她綁回來的!

雲清樾也有類似的感覺。她雖早料到對方修為勝過自己,卻不想一個沒防備就被對方抓住了手腕不說,更是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一個凡人小院裏。

小院距離鎮口不遠,抬頭一看就能望見鎮口的古槐。那樹上的槐花已經敗了大半,再經過今晚一場暴雨的洗禮,恐怕明早再看就剩不下多少了。

雲清樾隻看了一眼,就被江陌拉進了房中,雨水一點也沒落在兩人身上。

饒是如此,江陌也仔仔細細將人打量了一遍,然後關切的問道:“怎麽樣,沒淋到雨吧?”

雲清樾垂眸,目光落在兩人相連的那隻手上,聲音清冷:“你可以鬆手了。”

江陌隨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有些不舍,但心裏到底更在意雲清樾的印象。所以最後她幹脆的鬆了手,還說了聲“冒犯”,然後熱情的招呼道:“我來這仙緣鎮月餘了,這院子是我問隔壁人家租來的,暫且落腳有些寒酸,還望……勿要嫌棄。”

雲清樾站在門口往屋中掃過一眼,發現江陌說得並不是謙虛,屋中陳設確實簡單。不過她本也不是追求奢華享受之人,自己的居所也布置得簡簡單單,別人家就更不會嫌棄了。

江陌對雲清樾態度不覺意外,但她沒想到雲清樾收回目光後,第一句便是:“你對所有人都這般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江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什麽?”

雲清樾神情依舊平靜,那雙琉璃眸淡淡落在她身上:“第一次見麵就要與人交朋友,幫著對方綁人埋屍,還一定要將人拉回家裏……”

她語氣雖淡,但江陌聽著卻總覺得不對味,這形容聽著怎麽那麽像四處勾搭的渣男啊?!

江陌心頭一凜,連忙把這念頭拋出腦海,回了句:“才不是,我隻是與你投緣罷了……”好像有哪裏不對,這話說出來怎麽更像那些搭訕的渣男了?!

越想越覺得整隻虎都不好了,哪怕師姐現在並不知她身份,江陌還是嚴肅的強調了句:“我說的都是真的,隻有你。”說完無縫切換話題:“你先進來吧,我之前不是說好幫你找九幽宗的人嗎,還說要告訴你個秘密。我說到做到,可沒打算騙你。”

雲清樾到底進了門,然後主動找了張椅子落坐,對於江陌所言也不曾追問。

江陌眼下隻想將人留下來,自己也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雲清樾對麵:“先說九幽宗吧……”

剛開口就被雲清樾打斷了:“你怎麽知道我與九幽宗有仇?”

江陌似乎怔了下,反應倒是很快:“你都特地趕來殺人了,難道不是有仇嗎?”她說完目光還在雲清樾的臉和衣著上看了兩眼:“我看你這穿著氣質,總不會是殺手吧。”

雲清樾聽罷不置可否,卻示意江陌可以繼續。

江陌麵對師姐倒沒什麽不耐,於是侃侃而談:“九幽宗的弟子曆來神出鬼沒,他們修煉的功法有異,總不好追蹤循跡。而且你修為不低,想必不屑於特地屠殺低階修士,遇到人多或者利害的,你一個人肯定也打不過,總歸是不好下手。”

這一段話說出來,雲清樾又看她兩眼,幾乎以為她下一句就會說:你看看我啊,綁人埋屍業務熟練,肯定能幫上忙的。

然而並沒有,江陌沒有急著推銷自己,而是若無其事的繼續道:“你在外走動,想必對修真界中的傳聞知之甚多。此番諸多修士趕來南海之濱,是為何你應當知道。而據我所知,九幽宗這些年活躍異常,今番鬼船之事鬧得頗大,來的肯定不止今日這幾個歪瓜裂棗。”

雲清樾在修真界中行走多年,再加上尤其針對九幽宗,是以對於九幽宗的消息,她其實知道得比江陌更多。比如九幽宗此番派出的人馬遠不止今日這幾人,停駐之處也遠不止一個仙緣鎮——南海之濱,但凡傳聞遇見鬼船機會大的地方,幾乎都有九幽宗門人的蹤跡!

她需要那些人的下落嗎?並不,她正一處處找過去,收割人性命呢。

江陌到底是了解雲清樾的,即便她一言不發,也從她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了些什麽。於是她話鋒忽的一轉:“九幽宗的人都是為了鬼船而來,咱們何不也去鬼船,然後一網打盡?”

雲清樾依舊不置可否,看她:“咱們?”

江陌點頭,誠懇道:“我怕你一個人打不過。”

雲清樾目光怪異,終於還是說了:“我與你,似乎不熟。”

江陌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人與人初識都不熟,相處幾日也就熟了。”

雲清樾沒見過她這麽自來熟的人,可看著江陌臉上燦爛的笑容,不知為何竟不能拒絕。

她複又收回目光,語氣依舊沒什麽變化:“你知道鬼船在何處?你知道那船上會有多少九幽宗弟子?你確定與我一起,便能將那些九幽宗門人一網打盡?”說完這些,雲清樾沒等江陌回答,終於問出了最重要的一點:“你為何要幫我,我又如何能信你?”

江陌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她忽而舉手發誓:“我與九幽宗有仇,他們曾陷害我最重要之人,我欲同你一同報仇。”說完看她:“如此,你可能信?”

修士最重因果。普通人可以將發誓掛在嘴邊隨意胡說,違反了誓言也不會反噬應驗。但修士不是,他們的誓言天道都聽著,天道也都記著,若有欺瞞違背必然反噬。

江陌話音落下,外麵正好炸起一個響雷,吵得人耳朵嗡嗡的,剛發誓的人險些嚇死。

但萬幸,外麵隻是正常打雷下雨罷了,並沒有什麽從天而降的雷罰。

雲清樾於是信了幾分,她信她真與九幽宗有仇,所以之前下手綁人埋屍才會那般毫不猶豫。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因為她敏銳的察覺到對方有所隱瞞。

江陌見她並不動容,於是又繼續道:“還有鬼船,你若信我,便留在此處,咱們必定是能登船的。”畢竟她都在這裏觸發了係統的前置任務不是嗎?如果連上船都做不到,所謂的主線任務自然也就無從說起,所以她信心十足。

雲清樾見她不似說謊,但鬼船向來神出鬼沒,她又如何說得這般肯定?

江陌沒解釋,也解釋不了,所以她很快又拋出了下一個話題:“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的秘密嗎?那便是鬼船此行,多半與深海鮫人有關。”

鮫人,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