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還在撒嬌,一時間沒注意到師姐的神色變化。幾番撒嬌耍賴都哄不到人,她便打算換種方法達成目的,長長的尾巴偷偷伸到了雲清樾腰側,就要去纏她纖細的腰肢——虎尾的力道可不小,白虎尤甚,想來舉起個師姐應該問題不大。

然而白虎毛茸茸的尾巴剛在雲清樾腰側冒頭,就被後者一抬手用劍鞘擋了回去,同時還壓低聲音嚴肅的告誡了一句:“別鬧。”

白虎尾巴一僵,當即不敢鬧了,就是有一點點小委屈。

雲清樾沒有回頭,不過大概也猜到了虎崽的反應,於是抬手示意後者往前看。白虎聽話的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前麵一群妖獸正往火山的方向而去。

冰原氣候極寒,因此生活在這裏的妖獸並不太多,但火山附近地熱充足,氣候倒是如春日般溫暖。也是因此,整片冰原的綠意都匯集在了這裏,許多妖獸也選擇了來此築巢。久而久之,這火山方圓便成了沙漠綠洲一樣的地方,是冰原上少見的熱鬧之處。

此時從雲清樾和白虎麵前走過的,是一種長得像犀牛一樣的妖獸。隻不過它們的外表不是灰褐色,而是與這冰原極為相配的雪白,想來很容易便能與外界融為一體。

不過眼下是在草地上,所以這一群白色的妖獸倒變得顯眼起來。

文盲虎並不認識這是什麽妖獸,正好奇想要問問師姐,目光瞥見什麽忽的一頓——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犀牛”群中的某兩隻背上應該是馱著人吧?而且看那軟軟倒伏的姿態,應該不是正經騎乘,而是失去意識被這群妖獸馱著走的。

所以眼前這是什麽狀況?有人收服了一整群妖獸,讓它們乖巧的保駕護航?還是有人倒黴的被這群妖獸捉到,眼下是要帶回老巢當儲備糧了?

話說犀牛是食草動物吧?不過眼前這群好像又不是什麽正經犀牛……

刹那間,白虎腦子裏閃過了許多念頭,但諸多疑問顯然沒有答案。最後她不得不將目光投向雲清樾,壓低聲音問道:“師姐,這是怎麽回事?”

雲清樾臉色不太好,微微搖頭:“那是寒岩犀,修為不低還是群居,想要救人恐怕不易。”

白虎聞言不置可否。站在她們此事的角度,那寒岩犀背上的人是看不清容貌的,隻隱隱約約能看見兩道身影罷了,連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左右玄清宗幾人早已匯合在一起了,關係好的曇明和曇心也在隊伍裏,其餘人他們又不熟,沒必要在意。

不過師姐既然有了救人的心思,白虎倒也沒有反駁,挺胸抬頭往前走了一步:“沒關係師姐,還有我在呢,我去幫你把人討過來。”

雲清樾聞言一怔,大抵是習慣了依靠自己,又或者習慣了將白虎當做幼崽照顧,遇到事情她幾乎沒有考慮過要找後者幫忙。但眼下這般情形,不得不說還是白虎出麵最為穩妥。於是她點了點頭,伸手在白虎毛茸茸的大腦袋上揉了揉:“那便麻煩你了。”

白虎點頭,興高采烈的去了,隔著老遠便發出一聲虎嘯震懾獸群。

雲清樾見狀眉目稍稍舒展,她倒也不是爛好心,見到有人遇險便要相救。隻是這冰原上萬裏茫茫不見人煙,現在看到另一撥人,自然便生出了些探究的心思。而且雖然距離遠看不清,但她隱隱約約覺得瞥見的那點衣角模樣有些眼熟,和之前分別的遊逸穿著挺像的,便猜測會不會是天道宗的人?

寒岩犀的等級不低,再加上大規模群居,在這片冰原上是比冰原雪狼更難纏的存在。別說修為等級不如它們的,就算等級比它們高上許多的妖獸,也不願意招惹它們。

群居難纏是其一,寒岩犀的皮肉太硬不好吃是其二。

然而今天它們卻是遇上硬茬了,那遠遠傳來的一聲虎嘯如此陌生,它們都分不清那是哪種妖獸的吼聲,卻從心底裏感覺到了危險和震懾。本能的臣服甚至讓它們連逃跑的心思都生不出,就更別提反抗了,在場百十隻寒岩犀幾乎在同一時間趴伏在地,瑟瑟發抖。

白虎邁著輕快的步伐跑近,見狀下巴微抬,腳步越發矜持得意起來。她沒理會這些臣服的妖獸,徑自邁著步伐來到那被馱著的兩人身旁,低頭一看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

她旋即回頭,喊道:“師姐,你快來啊,那兩個倒黴鬼又撞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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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逸和阮樂自認倒黴,江陌也覺得她們倒黴,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兩人又是幸運至極的。

那日二人逃入冰原,險些被魔修追上,不得已挑撥冰原雪狼和暴雪魔熊打鬥,二人趁亂終於躲過了魔修的追殺。然而脫離險境,遊逸便因為強用靈力傷上加傷,體內的毒少了靈力的壓製也徹底爆發了。二人沒逃出十裏,他便一頭栽倒在雪地裏徹底陷入了昏迷。

幸運的是她們之後再沒遇上魔修,冰原上的妖獸也少得可憐,隻要不主動招惹就能避開。不幸的是遊逸昏迷了,便隻剩阮樂一個人背著他艱難前行。

或許是出於內疚,或許是為了責任,沒了遊逸支撐的阮樂反而顯出了別樣的堅韌。

她不僅一路背著遊逸不離不棄,靈力稍稍恢複之後,還嚐試替師兄療傷。效果雖然寥寥,但好歹勉強將遊逸體內的毒素壓製住了,讓他一時間不至於有性命之憂。隻不過阮樂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離開冰原之後,自己肯定無法帶著師兄擺脫魔修的追殺,便隻好繼續往冰原深處而去。

就這樣,在冰原上不辨東西的阮樂背著遊逸,誤打誤撞也向著冰原火山的方向而來。不過她這一路走來艱辛,不僅要抵禦嚴寒還要幫師兄穩住傷勢。日前一個不甚靈力耗盡,便直接凍暈在了冰原上。

曆來在冰原上凍死的修士也不少見,但不幸之中的萬幸,她們遇見了寒岩犀。

寒岩犀不是食草動物,它們是吃肉的。成年寒岩犀皮糙肉厚,對於吃食也不講究,隨便什麽妖獸肉都能入口。但幼崽不同,寒岩犀會替幼崽們尋找更為軟嫩的食物,而沒有鱗甲保護的人修在寒岩犀看來,就是足夠軟嫩的食物。甚至為了保鮮,它們都沒下殺手就直接把阮樂二人馱回老巢了。

接下來的事便不用說了,兩個倒黴鬼否極泰來,再一次遇上了雲清樾和白虎,也再一次被她們所救。不提雲清樾和白虎心情有多複雜,阮樂醒來看見雲清樾,卻是沒忍住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她哭也就算了,還邊哭邊想往師姐懷裏撲!

這能忍?當然不能!

白虎二話不說往前一躍,直接跳到了師姐跟前擋著,然後就被哭唧唧的阮樂撲了個滿懷。後者感覺到毛茸茸的觸覺有些不對,抬眼看了看她,倒也沒有嫌棄,順勢張開手臂抱住白虎的脖子便哭得更大聲了。那淚流成河的架勢,險些把白虎的虎毛都給打濕。

還是大意了啊……

白虎仰頭望天,一臉的生無可戀,舉起虎爪嚐試了幾次都沒能將人推開。要說用上狠勁也不是推不開,但阮樂哭得實在是太慘了,即便是看她不怎麽順眼的白虎,也有些不忍心。

雲清樾見白虎這副表情,沒忍住彎了下唇角。但旋即她目光一轉,落在滿身是傷昏迷不醒,此刻正躺在地上的遊逸身上,那笑容便又盡數收斂了。她蹲下身檢查了一下後者傷勢,發現後者不僅受傷還中了奇毒,忙取出兩顆解毒丹給他喂了下去。

萬能的解毒丹與這奇毒不太對症,但延緩毒性總是能做到的。

這時阮樂一通發泄之後,也漸漸穩定了情緒。她看看白虎身上那片被淚水打濕的毛發,再看看白虎那生無可戀的表情,當即赧然道歉:“監兵,對,對不起……”

監兵白了她一眼,到底沒說什麽,轉身小跑到師姐麵前,委委屈屈看著她。

雲清樾揉揉虎頭,手中清潔術一捏,便讓白虎被眼淚打濕的皮毛恢複了幹爽。與此同時她也擺出了正色,終於開口問阮樂道:“阮師妹,咱們分別不過半月,你與遊師兄不是去與同門匯合了嗎,如何又會淪落到如今地步?”

阮樂聞言眼中又浮現了一層水光,好在她到底是修士而不是哭包,咬咬唇又將眼淚憋了回去。隨後她深吸口氣,才又將這些天的遭遇娓娓道來。

魔修追殺,冰原跋涉都被她一帶而過了,她重點講述的還是匯合那晚的遭遇:“我兩位師兄修為都不低,我們見麵時,兩人也不見異常。豈料,豈料……那些魔修當真可惡,害了我兩位師兄的性命不止,還拘了他們魂魄製成傀儡,這般喪心病狂!”

自古正魔不兩立,魔修的諸般手段,這些正道弟子不是沒有聽說過。然而她們還未出師,一直活在師長的庇佑之下,再加上魔道近百年一直低調,這般殘酷的事還是頭回遇見。

雲清樾聽罷臉色不太好看,就連白虎也沒了嫌棄電燈泡的心思,二者心情都有些沉重。

不過隨著阮樂的講述結束,她的重點還是放在了現況上:“阮師妹,你的意思是魔修為了追殺你們師兄妹,如今已有大批進入冰原?”

阮樂點頭,給出肯定的答案:“這一回追殺我們的人,比上一次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