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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回到了檢討廳,卻見蕭良有麵色不愉,幾名交好的翰林也不免抱怨幾句。∷,

“當初翰苑內,無人總修纂之事,是蕭兄你出麵任之,才解了光學士之難。”

“是啊,光學士這般訓斥你,實對你不公啊!”

“蕭兄不必放在心頭,大家都看得出你在修纂會典上費的功夫。”

蕭良有勉強笑了笑道:“多謝各位好意,光學士也是對蕭某寄以厚望,而其中蕭某自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說完蕭良有精神好了一些,伏案將條例拿來修改。

林延潮走回公案後,見得有幾名與蕭良有,麵和心不合的翰林臉上都是幸災樂禍之色。

林延潮從案上取了宋大詔來讀,在蕭良有他們都看著仁宗,武宗詔諭,林延潮早就開始讀宋朝的大詔了。

宋朝乃是又一個文人的盛世,傳世文章如天漢裏的繁星,數之不盡。至於宋大詔,更是出自有宋一代翰林名家之手。

林延潮讀至雲板敲起時,眾翰林們紛紛從公案上起身,而蕭良有見寫不完,亦隻能將功課拿回家去做。

林延潮拿著大詔又讀了一會,這才合上書,最後一人離開了衙署。

東華門旁的文淵閣。

幾名穿著緋袍的堂部官員,不顧頭頂上烈日,步伐匆匆地走向文淵閣。

自張居正成為首輔以來,定下以內閣稽六科,六科稽六部,部院稽撫按的規矩後,內閣權勢之大可謂登峰造極。

六部官員有重要難決之事,都須先來內閣先向張居正麵白後,再回衙署草奏上書。否則事情就很難辦下。因此文淵閣門前一直是這般奔走如市的場景。

這在以往幾乎是不敢想象了,當初永樂皇帝設立內閣,就立下內閣不得****諸司,諸司奏事,亦不得相關白的規定。

就算嚴嵩在位時,內閣侵吞部院之事。也沒明目張膽到這個地步。現在六部尚書都成為內閣屬官了。

此刻文淵閣裏。

禮部尚書潘晟,禮部侍郎餘有丁,與一並鴻臚寺官員正在向張居正,張四維,申時行三位稟告獻俘之典的流程。

餘有丁道:“先令兵部官員以露布奏聞,由禮部告示文武百官,錦衣衛設儀仗,教坊司陳大樂,鴻臚寺設讚禮。刑部設獻俘官,遍請諸蕃使客人等觀禮。”

潘晟道:“是日,文武百官具朝服,再設露布案於午門前,宣露布官一員,展露布官二員。天子禦奉天門後,鴻臚寺跪奏請上乘輿,至午門樓。百官行禮,進露布。刑部官至樓前跪奏雲。伺旨。於西廂杖敵酋後,天子釋其罪。所獲俘囚、鹹赦其罪……”

“……天子於午門前頒平夷詔之後禮畢,次日告於郊廟,行翰林院撰文,太常寺辦祭品。”

餘有丁,潘晟二人奏完。等待張居正示下。

張居正道:“以往獻俘,因奉天殿不備,故而天子禦奉天門,再乘輿至午門樓。而今奉天殿早於嘉靖四十一年重修,就不必依老規矩了。天子可禦皇極殿(奉天殿),再乘輿至午門樓。”

在座都是久曆衙署的人了,一般下屬向堂官奏事。奏事不合意的也就不說了,就算合意的,堂官也會挑事修改一二,來顯示自己權力。

不過張居正這建議可謂合情合理。餘有丁,潘晟二人聽了都是稱是,沒有絲毫反對。

潘晟複道:“元輔,獻俘大典上,於午門上宣讀平夷詔乃是重中之重,此告文武百官,知天下黎民,懾外夷番邦,讓四海畏我大明煌煌之天威。”

張居正聞言頷首表示知道了。

說完後餘有丁,潘晟,以及鴻臚寺官員一並退下。

這時張四維向張居正道:“今日經筵之時,聖上也有過問平夷詔之事,當時聖上言道,年少時讀陳湯上書,宜懸頭槁街蠻夷邸間,以示萬裏。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此句讀來,天子至今猶記掛在心。眼下李成梁定寬甸之功,可比陳湯,不知是否有名句和之,令之名著青史。”

張居正不置可否,問道:“平夷詔草擬得如何了?”

屬吏當下去東房催問,不久五名誥敕房裏輪值的翰林一並來到文淵閣。這幾人分別是張嗣修,餘孟麟,王應選,鄧以讚。

其中張嗣修是張居正二子,萬曆五年的榜眼入翰林院。除了五名輪值翰林外,還有十幾名兩房的中書舍人。

張四維問道:“平夷詔擬得如何了?”

五名輪值的翰林都已是寫好,身為翰林自是出類拔萃,其中以餘孟麟,王應選,鄧以讚三人猶勝。

餘孟麟是萬曆二年的榜眼,僅次於孫繼皋,不僅文章寫得好,而且在楷書草書上很有造詣,都是翰林院一絕,普通視草和例行公事誥敕房都是由他代筆。

至於王應選受業於大家顏鯨,因文采斐然,與幾人一並稱為顏門四子,當初嚴嵩仰慕其才華,曾招攬被拒絕,後來通過科舉,考取萬曆二年的探花,踏上仕途。

最後的鄧以讚更是了得,他是隆慶五年的進士,張居正的門生,會試第一人,廷試也是第三。這鄧以讚與狀元張元忭一並都是王畿的弟子,屬於王學門人。

這三人都是大才,在翰林院裏也算得上拔尖。

當下五人進文章給張居正過目。

張居正閱罷對張四維,申時行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張四維道:“回元輔,我以為餘伯祥可行。”

申時行道:“我倒是以為王俊卿文體典確。”

其實鄧以讚文章也寫得不錯,但他是王學門人,故而二人都沒有提。

張居正本是支持王學的,在位後,卻閉天下書院,排斥心學,打擊如何心隱之流,鄧以讚因此不滿勸了幾句,讓張居正不悅。鄧以讚一度辭官,張居正念他是自己門生,不僅召他回來做事,還升他為中允,輪值內閣。

張居正將文章丟至一旁,對五人道:“重擬。”

五人臉色都是變了,張嗣修身為張居正的兒子,當著內閣裏這麽多中書舍人,以及內閣屬吏的麵子,也是臉麵無光。

五人隻能悻悻回到內閣東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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