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為什麽敢下這種命令,蓋是因為,不下這種命令的話,那麽他就得交代在這裏,在這個地方,多少明軍可以與建奴一對一的精銳都是被自己人坑慘了的,大軍對戰個人的武力是無比的渺小的,主要的威力靠的就是軍陣,誰能率先的結成軍陣誰就能獲得主動權。

可是往往明軍與建奴大戰的時候,率先與建奴交手的都不是精銳,而是最弱的炮灰。

一般這些精銳都是那些將領的家丁和親兵,培養起來那是千難萬難,誰舍得把自己的家底先上去跟建奴拚,都是炮灰先上去消耗建奴的力量。

可是這些炮灰也是人,他們也明白什麽叫害怕,隻要前麵的建奴厲害把他們殺怕了,保證這些炮灰轉頭就跑,並且還會往自己這方最強的地方跑,因為人都有一種趨利避害的心理,見到那些精銳就猶如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自己這麽做是否會害死他們,麵對生死存亡的時刻沒人會想這些。

此時在後麵結陣完成的精銳可就慘了,麵對這些奔潰的炮灰,他們往往會念及這是自己人而無奈,這樣一來原本結好的軍陣就會被打亂,再碰到後麵緊跟著的建奴就無力再戰。

這些年來建奴也不知道靠著這些手段打了多少勝仗。

吳襄在這裏混了這麽多年了,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現在可不是發善心的時候,不把這些企圖衝散自己軍陣的炮灰給擋住,等建奴過來他們必定完蛋。

“殺!”吳襄手臂一揮一刀下去,一個人頭落在地上。

一個穿著破舊鴛鴦戰襖的大明士卒怎麽也想不到,他沒有死在凶狠的建奴手裏,卻死在了被0自己視為救命稻草的自己人手裏。

“殺!”吳襄麾下的親軍沒有絲毫的“念及舊情”,殺起這些同僚來那是毫不猶豫,直接長槍一戳,刀一砍,那些潰散的明軍士卒頓時被砍翻了一片。

“凡後退者殺無赦!”吳襄揮舞著長刀指著那些轉頭就跑的明軍士卒吼道。

“皇上還在城內,你們怕什麽!要麽回去與建奴決一死戰,要麽軍法處置!”吳襄紅著眼睛,手裏的長刀還在滴血。

他這一幕頓時激起了這些士卒的血性,對啊皇上還在這裏,怕什麽,就算打不過他們皇上一定會來救我們的,皇上可是說過絕對不拋棄任何一個大明士卒!

隻見剛才還準備強行衝擊自己人陣型的明軍士卒,調轉了身體,看著正在從身後砍殺自己同僚的建奴,頓時眼睛就紅了。

“媽的!老子不活了!”一個大明士卒,突然地嗷嗷叫的對著自己最近的一個建奴士卒揮刀砍去。

“我他麽也不活了!”又一個大明士卒轉頭回擊攻向了建奴。

在領頭羊的帶領下,剛才還在奔潰的大明士卒一個個的就好像瘋了似的,向著自己身後的建奴衝去。

建奴的固山額真,陡然發現原本懦弱的跟羔羊一樣的明軍突然變成了瘋子似的,不顧一切的見到人就砍,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隻為了拚掉麵前的八旗勇士。

原本正在享受孽殺樂趣的建奴士卒,陡然發現這些明軍好像沒有先前那麽好殺了,原本隻要吊在他們後麵揮刀砍死這些明軍,輕鬆的收割人頭就行,這是一個無比愉快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們竟然敢麵對麵與自己相互拚殺了。

這讓習慣於收割的建奴士卒如何能忍這種羞辱,懦弱的羔羊竟然敢與凶狠的狼相鬥,這不是看不起我們嗎!

感覺受到侮辱的建奴士卒,也顧不得調戲明軍抓他們回去做包衣阿哈了,他們要用這些人的鮮血來洗刷他們的恥辱!

於是這片叢林裏以及叢林戶外,到處都是明軍士卒與建奴士卒互相拚殺的地方,雙方誰也不讓著誰,因為沒人想把自己的命給丟了。

固山額真幾刀揮砍打退了兩個明軍士卒的圍攻。他此時的他麵色有些凝重,因為他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這股明軍改變太大了,先前的兔子現在的惡狼!

他親眼見到一個明軍被劃開了肚子,但是他毫不在意,拚著腸子被劃斷了,也撲向一個八旗勇士,在他身上咬下了一隻耳朵,並且當著這個八旗勇士的麵把這支耳朵得咬的稀碎。

這是仇恨,固山額真從這些明軍士卒眼中看到了令人恐懼的仇恨!

吳襄帶著他的三百親兵在後麵壓陣,看著這些明軍士卒悍不畏死的衝擊著建奴,其實他的心裏也是異常震驚的。

這麽多年來他就沒有見過有這麽凶悍的同僚,今兒他算是看了眼了。

眼見著建奴竟然氣勢一頓被壓製住了,吳襄明白這個時候他可不能猶豫了,趁著這個機會他唯有拚死一戰,在建奴大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拿下這些人。

“可法你帶著一百人向左!我帶著其餘的人向右,務必壓住這些建奴!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弟兄們跟我上!”吳襄一道令下率先帶著人向著右邊而去。

於是吳襄手裏的三百親兵化成了兩道箭頭,一左一右的從戰場的左翼右翼邊緣向著裏麵逐步的壓縮。

這個時候整個戰場已經沒有了什麽陣型,全部都是單個兩個的交織在一起,不管是明軍士卒還是建奴士卒都已經殺紅了眼。

此刻在建奴眼裏,隻有弄死麵前這些穿著鴛鴦戰襖的明軍這一個念頭,誰也沒有在意身側多出了兩隻成建製的集群。

兩隻親軍結成軍陣互相之間相互配合的很是熟練,也不說什麽,見到一個建奴砍翻一個,哪怕有幾個不長眼的試圖衝擊,也是以卵擊石,個人勇武在這種話防守嚴密,進攻有序的軍陣麵前是毫無作用的。

一時間大量的建奴被這股有生力量給打的抬不起頭來。

嗚嗚嗚!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陣的呼號聲,固山額真一抬頭明白這是在傳召自己回去的命令,隻是此時他如何能願意撤的,仗已經打成了這個樣子,這個時候撤不知道要受多少損失。

嗚嗚嗚!

第二聲呼號的時候,固山額真知道這次是真的不得不撤了,於是他隻能命令傷兵留下斷後,帶著剩餘的建奴士卒邊打邊撤。

最後一眼他看見了那吳字大旗。

我記住你了!

固山額真將那吳字大旗深深的嵌入心中。

長生天作證!此仇必報!

最終留下斷後的建奴被嗜血的明軍包圍,無一存活。

夕陽西下,人影悠長,錦州大門前出現了一群衣衫襤褸渾身是血,腰上肩膀都掛著一個個人頭的大明士卒。

他們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挪的走到了城門跟前,微笑的看著錦州城的城頭,滿臉黑紅的汙泥下露出一雙白牙。

他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