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剛剛離開乾清宮沒有多久,胡可鑒便領著劉成一行人衝進這乾清宮東閣,見已經是空無一人他臉色大變,頓足道:“昏君定然是逃了,哎,都是方才在宮門處耽擱了!”

“兄長何必自責,我們都知道天一黑這宮城便下了錢糧的,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情!”劉成走到幾案旁,隨手揭開一旁的鎏金獸香爐,往裏麵看了看,又伸手在錦榻上摸了摸,笑道:“香爐裏尚有殘香,錦榻上也有餘溫,定然是沒有走遠!”

“大人,我馬上傳令各軍加緊盤查,決不讓天子逃走了!”一旁的郝搖旗沉聲道。天籟小說WwW.』⒉3TXT.COM

“何須這麽麻煩!”劉成笑道:“兄長,勞煩你的手下一件事情!”

崇禎坐在乘輿上,他的心便如同身體下麵的乘輿那般起伏,是逃到哪一個勳戚府中?還是改換打扮逃出城外?他全然沒有主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早已讓太子隨侯恂南下,即便自己為逆賊所害,大明江山也不會無主。

崇禎正在乘輿上思忖,突然聽到有人高聲叫喊:“越國公隻找大家一人,旁人皆無罪,獻出大家之人賞千金,賜田百頃,允蔭侄一人為雲騎尉!通報消息者減半,在大家身側者皆族誅!”

這些叫喊聲尖銳刺耳,不男不女,一聽便能聽出是宮中閹人的聲音,王承恩與崇禎臉色大變,還沒等他們說話,便有一個小太監丟下乘輿往旁邊的宮室逃去,崇禎大怒跳下乘輿,手起一劍便將其砍倒在地,轉身喝道:“有敢背主者便如此人!”

太監們被崇禎的威勢所懾服,個個低頭服從,抬著乘輿向煤山逃去,隻是度相比起方才已經慢了許多,王承恩見狀心知人心已經散了,暗自歎了口氣對崇禎低聲道:“皇爺,這麽多人目標太大,不如分頭逃脫為上!”

“也好!”崇禎想了想,便喝止住太監們,脫下身上袍服讓一個身材相仿的太監換上,自己換了太監的袍服向西逃去。隻是沒有跑多遠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歡呼聲,心知那行人已經被追兵趕上了,趕忙加快了腳步。可身後的追趕聲卻越來越近,眼見得逃不脫了,崇禎索性轉過身來,拔出佩劍道:“罷了,天命如此,夫複何言,今日寡人便與逆賊死戰一場便是!”

此時追兵相距崇禎不過數十步遠,眼見的崇禎仗劍而立,也無人上前,而是向兩邊散開,將崇禎與王承恩二人圍在當中。崇禎眼見得追兵多是辮虯髯的胡兵,厲聲喝道:“爾主劉成在哪裏,快叫他來見我!”

為的一名軍官單膝跪下向崇禎磕了個頭,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道:“陛下稍待,我主馬上就到!”說罷他對部下喝道:“君前露刃便是死罪,還不快將兵器收起來!”

四周的胡兵應了一聲,紛紛還刀入鞘,站開了些。崇禎冷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的佩劍,卻不入鞘,他此時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打定主意待會怒斥劉成一番,便是當即死了也決不會丟了二祖列宗的威風。

幾分鍾後,崇禎便聽到一陣馬蹄聲,隨即便看到一個身著紫袍的漢子在十餘騎的簇擁下來到自己的麵前,正是劉成。他跳下馬來,向自己躬身行禮道:“讓陛下受驚了!”

崇禎冷哼了一聲,本想說幾句譏諷的話來,卻看到有一人緊跟在劉成身後,卻是胡可鑒,他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怒喝道:“賤奴竟敢背主!”說罷仗劍便要來殺胡可鑒。

崇禎這一仗劍上前,一直緊跟在劉成身旁的郝搖旗一聲嗬斥,兩旁的衛士趕忙一擁而上,將崇禎隔開了。崇禎上前不得,隻得怒罵道:“胡可鑒,可是你賣主求榮?”

“陛下且息怒!”劉成做了個手勢,示意衛士讓開些,對崇禎道:“不錯,正是胡公公幫我進了北京城,可這也是為了陛下您。如今宣大軍已滅,關寧軍動彈不得,京師指日可下。可刀兵一起,這自永樂皇帝以來兩百餘年的心血豈不是毀於一旦?若是不小心傷了陛下,更是臣下的罪過了!”

崇禎冷笑了一聲:“劉成你這個時候還要假惺惺,難道你不是來弑殺寡人的?我告訴你,候先生已經送太子前往南京了,就算你殺了寡人,照樣有人起兵討伐你這逆賊!”

“陛下說笑了!”劉成笑道:“末將今日來是為了保護您的,何嚐有加害之意?至於陛下為奸人所迷惑,送太子南下實乃不智之舉,隻怕將來會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朕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日認出你這奸賊的麵目來!”崇禎冷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麽,我大明三百年的天下,恩澤深重,天下二直隸十三布政司自有英雄豪傑討逆,複還大統!”

麵對崇禎的斥責,劉成也不著惱,他笑著對王承恩拱了拱手:“王公公,您是厚道人,眼下宮裏混亂,我怕陛下的幾位妃子、王子、公主受到驚嚇,可否勞煩您走一趟替我將他們接到一起,免得出了什麽差池?還有,陛下這樣也不成體統,不如一同回乾清宮說話可好?”

王承恩見劉成說的不錯,態度也不像是作偽,便對崇禎低語了幾句,然後走到劉成身前,低聲道:“劉國公,天子並無失德之處,您若是任意妄為,隻怕後世史書上不太好看!”

“王公公您請放心!”劉成肅容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劉成若是加害陛下,將來必死於非命!”

王承恩看了看劉成,回頭向崇禎點了點頭。崇禎冷哼了一聲,還劍入鞘。劉成讓士兵抬了乘輿過來,請崇禎上了乘輿,自己仗劍在前開路,一路回了乾清宮,然後王承恩又去將周皇後、田妃、袁妃以及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同帶來,崇禎看到妃子和兒女們都平安無恙,臉上神色稍微好看了些,對劉成道:“說吧,劉卿家,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安排朕?”

劉成卻沒有直接回答崇禎的問題,反而問道:“陛下,臣記得您是十七歲登基的吧?”

崇禎聞言一愣,不知劉成為何問自己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不錯,寡人十七歲時皇兄去世,由於皇兄沒有子嗣,隻得由寡人繼承大統!”

“這麽說來陛下您今年才二十八歲!”劉成笑道:“臣今年三十有四了,不過看上去倒像是和陛下差不多大!”

崇禎看了看劉成,隻見對方雖然皮膚黝黑,但色如漆,雙目有神,皮膚光潔,看上去意氣風,而自己雖然現在沒有照鏡子,但心力憔悴的樣子估計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不由得歎了口氣,一旁的王承恩接口道:“聖上自登基以來,便虜猖寇起,整日裏興思禍變,宵旰靡寧,如何顧得上龍體!”

“王公公是陛下的身邊人,所說的自然不會錯!”劉成笑道:“這麽說來陛下這些年的日子也過得不咋地,不如便不要做了吧?”

“你——“崇禎聞言大怒,正要嗬斥,卻看到對方身後如狼似虎的衛士,又看了看身旁的嬌妻幼子,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一屁股坐了下去,低頭不語。王承恩在一旁看的清楚,他暗想已經到了這般田地,崇禎的皇位肯定是沒有了,隻是希望能保住天家性命便不錯了,想到這裏,他上前一步笑道:“劉國公,聖人因時而變,若是大明氣數已盡,讓天子之位待有德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聖上呢?”

“王公公想的差了?”劉成笑道:“我此番出兵為的是清君側、靖國難,豈有覬覦大位的道理?您放心,這萬乘之位我是不會碰的,至少現在不會碰!至於聖上嘛。”劉成稍微停頓了一下,突然問道:“陛下,您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活法呢?”

“換一種活法?”崇禎聞言一愣,反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臣曾經聽胡公公說過,聖上您喜讀書,喜詩詞、喜戲曲、可開三石之弓。皇後也擅書畫、田貴妃、袁貴妃亦擅長歌舞琴藝,幾位皇子公主也都是乖巧可人。若非生在帝王家,定然過的是快活神仙一般!”

劉成這番話倒是觸動了崇禎的心弦,不由得歎了口氣,歎道:“人皆羨慕帝王家富貴榮華,我卻隻想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正十一年來,我未曾吃過一頓安心飯,睡過一個安心覺,便是在夢裏也在想著如何才能中興大明,隻可惜,隻可惜!”說到這裏他不禁掩麵哭泣起來,他身旁的妻兒子女見狀,也不由得隨之飲泣,饒是殿內的衛士都是如鐵漢子,此時也不禁個個露出悲戚同情之色。

“臣就說句大實話吧!”劉成道:“此番臣行了這靖難之事,陛下您在這個位置上是不能坐太久了,不然臣恐怕睡覺都睡不安穩;可隻要聖上您在這世上一日,臣就得擔心有人借您名頭來暗害臣下,因此臣便想了一個兩全之策來!”說到這裏,劉成輕擊了兩下手掌,道:“爵爺,請您過來一下!”

隨著劉成的聲音,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走了上來,隻見其生的金碧眼,皮膚白皙,卻是個洋人,他恭謹的向崇禎單膝跪下道:“我是洛巴諾夫.斯特羅加諾夫,俄羅斯帝國的男爵,向尊貴的皇帝陛下致敬!”

崇禎驚訝的看了一眼這個洋人,向劉成問道:“劉卿家,你讓寡人見這個洋人作甚?”

“陛下,這位洛巴諾夫.斯特羅加諾夫先生是我的一個朋友,他的母國俄羅斯距離我大明有萬裏之遙。”劉成笑道:“我打算在您退位之後去他的國家重新開心新的生活!”

“你打算流放寡人?”崇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

“不是流放!”劉成搖了搖手指:“而是客居!您去俄羅斯之後將會獲得貴族的身份,還有莊園、頭銜,您還可以從皇宮帶走一切您想帶走的東西。除此之外,您在俄羅斯還能獲得我饋贈給您的一筆年金,每年兩萬金杜卡特,足以讓您過得悠閑而又舒適!卻是俄羅斯是一個遙遠的國度,可是距離對您也是一種保護,如果您留在大明,是永遠也不可能獲得悠閑和安全的!”

洛巴諾夫.斯特羅加諾夫向崇禎欠了欠身體:“陛下,斯特羅加諾夫家族是劉大人忠實的朋友,很榮幸能夠接待像陛下您這麽尊貴的客人,請放心,為您準備的莊園在莫斯科附近,富饒而又廣闊,完全配得上您的身份。而且每年兩萬金杜卡特是一筆巨額的財富,足以讓您過得像永生的眾神一樣!”

崇禎沒有說話,不過他知道劉成說的不錯:隻要自己還留在大明一天,就是對他無形的威脅。對於一個篡位者來說,隻有將前任皇帝本人和所有男性繼承者都幹掉才能獲得安全。去一個遙遠陌生的國度,是唯一的兩全之策。他此時才相信劉成是真的不想殺自己,不禁歎道:“劉卿家,想不到你是真的不想殺寡人!”

“臣接下來要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若是可能的話,能少殺一個還是少殺一個的好!”說到這裏,劉成臉上露出了一絲戚色:“再說大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聖上您也不是責任最大的人,還是放您一條生路吧!”

“要殺的人實在太多了?”崇禎聽到劉成的這番話,不禁打了個寒顫,問道:“劉卿家你要殺誰?”

“臣不是說過了嗎?此番起兵,臣要清君側、靖國難!臣要殺的人便是國賊,朝敵!任何擋在臣前進道路上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劉成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氣裏滿含的殺意讓崇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

“王公公,勞煩您起詔!”劉成喝道。

王承恩看了看崇禎,馴服的走到禦案前,拿起筆來蘸了蘸墨,問道:“劉國公,您要起什麽詔書?”

“很簡單,請聖上授予在下全權,討伐國賊朝敵!敢於違抗之人,人人得而誅之,即便是家奴罪人,亦有功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