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簡單!”袁宗第笑道:“朝廷的官兒都是些沒卵子的貨,比如那個熊文燦,軟的欺硬的怕。更新最快像是老百姓就恨不得扒皮抽筋,對咱們就臭蟲吸血,像劉成那家夥,又能打又敢打,就不敢拿他們怎麽樣;像東虜那種的,離得遠遠的腿就軟了,任憑其砍殺。”

“哈哈哈!”聽到袁宗第這番話,堂上眾人都笑了起來,李自成道:“漢舉說的有些過了,不過也有幾分道理,不過依我看朝廷是還指望劉成去打東虜,不敢在這時候撕破臉了,就像把這件事情敷衍過去算了!”

“闖王所言甚是!”宋獻策笑道:“依在下所見,朝廷這麽做本來是想伏下一著暗子,為將來劉成平定東虜之後做準備,免得其尾大不掉,去一狼又來一虎,沒想到劉成手這麽辣,直接把這枚暗子給吃了。雖說朝廷現在把這件事情給蓋過去了,可兩邊的嫌隙卻已經埋下了。劉成知道朝廷信不過自己,朝廷也知道劉成不是那種老老實實俯首聽命的人物,您覺得這樣下去的結果是如何?”

“早晚必有一戰!”李自成毫不猶豫的答道,給劉成當過俘虜的他恐怕比在場的所有人更明白這個人的野心,答得也是無比的篤定。

“照呀!”宋獻策擊掌道:“既然這兩邊遲早必有一戰,那我們又何必在乎那些銀子呢?隻要劉成一反,朝廷在中原的大軍必然北上,到了那個時候闖王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水深憑魚躍?熊文燦的性命都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何況一點銀子?”

“宋先生您的意思是讓我們暫且忍耐?”李過問道。

“不錯,劉成與東虜不同,他本來就是朝廷的將領,在延綏、宣大鎮都擔任過將領,對邊軍與中原的情況十分了解,與塞外各部關係良好。要是他和朝廷動起手來,恐怕不會像東虜那樣在遼東相持日久。”

“那您覺得會如何?”李過問道。

“便如那安祿山、史思明一般,**,直入兩京!”

“什麽?直入兩京?這不太可能吧?”李過與袁宗第倒吸了一口涼氣,安史之亂他們未必清楚,但宋獻策口中的兩京還是知道的,明朝的疆域被分為兩京十三省,南北兩京各有一套政府班子。如果像宋獻策所說的那樣,那明王朝基本就要完蛋了。他們雖然是反賊,但祖上好幾代都是大明的百姓子民,在潛意識還是覺得明王朝是一個不可動搖的龐然大物,更何況大明開國三百年來,雖然外寇內賊頻發,但南北兩京失陷的隻有一次,還是永樂皇帝的靖難之役。

“這有何不可能?”宋獻策冷笑道:“你們莫非以為有九邊精兵、各省勤王、城防堅固,那劉成就拿不下南北兩京?”

李過與袁宗第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陝西流賊中有不少是邊軍出身,他們對大明的北方邊防有多強大是很清楚的,那一條條邊牆,無數屯堡,拱衛著這個帝國,很難想象會被劉成一下子掀翻。麵對兩人無聲的質疑,宋獻策微微一笑,他將桌麵上的雜物去掉,隨手放下一個茶壺:“這便是京師,這便是山海關、遵化、大同,這裏是通州,這裏是南京……”

他一一將茶杯茶壺在桌麵上擺開,又用手指頭沾了點茶水在桌麵上劃了幾條線以代表燕山,黃河等諸重要山河。待到布置完畢後,宋獻策便指著地圖到:“朝廷定都幽燕,以遼東為右臂、宣大為左臂,今遼東已失,已斷一臂;而劉成就是大同總兵,又斷了一臂。他一旦起事,便可分兵兩路,一路走無定河穀南下,破紫荊關便可直抵北京城下;另外一路走草原,走大安、龍井關、或者居庸關、獨石口。這兩路快馬不過是三四日便可至北京城下,縱有勤王軍,又怎麽來得及。”

“北京城牆高厚,而且遼西還有關寧鐵騎可以出兵救援!”李過反駁到。

“補之將軍,京師要隘是在外圍,若是兵臨城下就是大事去矣。不說別的,光是城中的數十萬人口,每日薪柴食水,從何而來?何況劉成若是敢於南下,自然會想出辦法來牽製遼西之兵,豈能指望那些。”

“即便如此,那還有各省勤王之軍、九邊的守軍呢?即便劉成拿下京師,這些地方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恐怕未必!”宋獻策冷笑道:“天子若是能逃出來也還罷了,若是不能。”說到這裏,宋獻策聽了停了下來,幹笑了兩聲,言下之意眾人也都明白了,連皇帝都沒有了,群龍無首之下,九邊也好,各省也罷,連自守恐怕都難,哪裏還有心思與劉成為難呢?

“那南京呢?那邊有留都,會另立天子的。”李過追問道。

宋獻策笑道:“大夥都知道,朝廷的精銳都在九邊,財賦卻立足東南。京師要是一完,九邊的兵就沒了餉,兵無餉則散,用不著劉成派兵來打,九邊的兵就要完。劉成又是邊軍出身,在延綏和宣大都幹過,以他的本事,一手武力強壓,一手另立新朝拉攏,不難將其大部分拉攏過來。然後揮師南下,不過是指顧間的事情,南邊的小朝廷如果擋不住這一下,就是傾覆的下場。不過這時反倒是闖王的機會了!”

“我的機會?”李自成聽了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宋先生你莫不是說那時朝廷就要讓我來抵擋劉成?”

“不錯,俗話說吳越同舟。吳越是世敵,可同處一舟之中,航行於大江之上遭遇狂風巨浪,也得並力抗擊風浪。並非此時吳越之間的世仇已解,而是有更大的麻煩就在眼前。熊文燦他們雖然現在視我等為流賊,可那時候劉成的刀子都抵到喉嚨了,他們難道不來求我們了!”

“我明白了!”袁宗第猛地一拍大腿:“宋先生您是想讓我們稍微忍耐,等劉成和朝廷打起來再從中取利。”

“不錯!”宋獻策矜持的笑了笑:“自古以來逐鹿天下,並非力強者就一定勝,力若者就一定輸,關鍵是抓住時機。春秋時晉楚爭霸,可是滅楚的卻是僻處南方的吳國;而笑到最後的也不是吳國,而是更不起眼的越王勾踐。眼下在朝廷眼裏,最大的威脅是東虜,是劉成,隻要我們耐心等待,就一定能等到奪得天下的良機!”

“那宋先生你覺得我們要等多久?”李自成問道。

“東虜一日未滅,劉成就一日不會南下;朝廷也一日不會削奪劉成的兵權。”

“這麽說來,是要等先滅了東虜啦?可是劉成能滅東虜嗎?”

“那就要看您的時運了,闖王!”宋獻策笑道。

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對於在場的人來說當初跟著李自成拋妻離子,走上造反的路多半是被逼無奈,求一條生路罷了。但隨著農民軍的勢力越來越強大,明王朝的統治越來越岌岌可危,眾人的心思也漸漸變得微妙起來。尤其是像宋獻策這等原本混跡於江湖之中,後來投靠李自成的策士,其離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其遊者,更是渴望李自成能夠在群雄中脫穎而出,推翻明王朝的統治,定鼎天下。自己也能如張良、劉基一般生前尊榮富貴,死後青史留名。是以他更是想方設法勸說李自成往這條路上走。

“這件事情幹係重大,還是從長計議吧!”李自成站起身來,沉聲道:“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不過方才說的這些話不要傳出去了,免得惹來麻煩!”

“是,闖王!”

李自成回到自己的住處,一頭躺了下去。說實話,他並不習慣白天躺在床上,但他不想讓其他人看出自己內心的激動。那段苦役日子已經成為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有多少次在夢中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腰間纏了一塊破布都**著,從頭到腳都沾滿了煤灰,依舊在朝邑的碼頭上搬運著永遠也搬不完的煤炭和鐵礦石,直到他驚醒這不過是場夢才鬆了口氣。李自成心裏清楚,要想擺脫這一夢魘的唯一辦法就是打敗劉成,砍掉對方的腦袋。他伸出右手,用力握緊拳頭,仿佛捏緊了一個無形的東西,口中喃喃道:“劉成,這一次我一定要打敗你!”

寧古塔。

冷風掠過樹梢,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巴布泰彎下腰,好避開迎麵吹來的風雪,雪片打在他已經失去知覺的臉上,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已經裂開口子,鮮血從裏麵流出來,又和雪水凝結在一起。他竭力睜開眼睛,好看清寧古塔外的旗幟顏色,他可不希望自己疏忽大意的撞進一群乞列迷人的手裏,這些野蠻人可不會關心自己的身份,他們會剝掉自己的皮做成披風,然後把鮮血淋淋的自己綁在樹上,直到被活活凍死。

一支鳴鏑掠過巴布泰的頭頂,釘在他身後的一棵橡木上。還沒等巴布泰調轉馬頭,一個宏亮的聲音用女真話喊道:“別亂動,跳下馬來,不然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喉嚨!”

巴布泰順從的服從了命令,他沒有伸手去拿鞍後的弓箭,因為他的手指已經僵硬了,根本沒法拉弓。他緩慢的從馬背上跳下來,舉起雙手:“你們是誰,是正藍旗的嗎?”

“不錯!我們是正藍旗的,你是誰?”幾個身影從路旁的樹林裏麵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粗壯漢子,鞭子盤在脖子上,警惕的盯著巴布泰,在他的身後兩個人拉滿了弓,警惕的對準巴布泰。

“我是巴布泰!你們旗主的弟弟!”巴布泰鬆了口氣:“我有要緊的事情,快帶我去見他!”

經過半年的努力,寧古塔城已經從乞列迷人的上一次毀滅性的進攻中恢複了過來,新的城門、新的女牆、新的望樓,甚至還有新鑄造大炮。拜劉成開辟的航線所賜,不但有大量的鐵製武器流入乞列迷人之中,林河水和阿克敦還能夠武裝起一支規模不大的精銳部隊,這主要是由哥薩克雇傭兵、走投無路的日本浪人、向阿克敦本人效忠的乞列迷侍從組成,這支部隊的總數大約隻有一千兩百人,但裝備卻十分精良,不但有火繩槍、鐵甲、甚至還有好幾門六磅炮,這已經足以摧毀女真人在北線的所有堡寨。

這就是阿巴泰趕到寧古塔之後麵臨的窘境,雖然相對於他手中的大軍,敵人的數量微不足道,但問題在於皇太極交給他的任務是盡可能快的消滅這一威脅,女真人可沒有奢侈到把整整一旗大軍留在北線來防禦這些林子裏的野蠻人。而在茫茫無際的森林裏,尋找這一千多敵人是在無異於大海撈針。通過一段時間的情報搜集,阿巴泰確定敵軍已經在遙遠的薩哈連烏拉(滿語中黑龍江)的入海口建造了一座要塞,敵人正是通過那兒將從海路運來的武器和補給通過水路分發給那些乞列迷人,並不斷策動對後金北部地區的突襲的。要想完成這一任務的唯一辦法就是發動一場遠征,攻占這一要塞並封鎖黑龍江的入海口,卡斷敵人不斷輸入武器和資源的道路。然而在這片茫茫無際的原始森林裏,唯一可供大軍行動的道路就是河流,也就是說隻有等到明年的春天,河水解凍後才能開始進攻。

為了避免自己率領大軍沿著河流跋涉時,被敵人抄老巢,阿巴泰花了好大一番心思重新整治了寧古塔城的防務。而當巴布泰趕到時這裏時,阿巴泰正在北門城樓上指揮士兵們乘著冬天清理護城河。

“老九!”阿巴泰驚喜的看著巴布泰:“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已經”

“老九!”阿巴泰驚喜的看著巴布泰:“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已經”

“你以為我死了?”巴布泰的眼角也有些濕潤了,不過他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七哥,我活著回來了,還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