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巴布泰將錦盒貼身收好,便起身告辭,皇太極將巴布泰送到門旁,突然躬身對其拜了一拜:“老九,此行珍重,我愛新覺羅氏的大業就看你的了!”

巴布泰趕忙側身讓開,不敢受皇太極的禮:“大汗何必如此,我也是愛新覺羅家的人,自然會盡心竭力的!”

巴布泰出了永福宮,回到自己家中。在書房裏坐下才覺得自己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他取出錦盒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收藏,找來找去最後將櫃子移到一旁,從牆上取出一塊磚頭來,將錦盒放入,又將磚頭塞了回去,看了看覺得沒有痕跡方才放了心。巴布泰正準備將櫃子推回原來的位置,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把他嚇了一跳,趕忙轉身將櫃子遮住,厲聲喝道:“什麽事?我不是說我想靜靜,沒要緊事別來打擾我嗎?”

門外傳來福晉的聲音:“是七哥來了,說要和你喝幾杯,當家的你說這是要緊事嗎?”

“七哥,他這個節骨眼來幹什麽,莫不是他聽到了什麽風聲?”巴布泰心中閃電般的轉了轉,決定無論如何自己隻管死咬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便是了。他打定了主意,趕忙應道:“你讓七哥在後廳等我會,我剛剛躺床上打了個盹,先換身衣服再說!”

聽到自己福晉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巴布泰趕忙將櫃子推回原位,又將地上的痕跡擦去,左右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問題了,方才將自己的衣服頭發揉了揉,裝出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推門去了後廳,離得遠遠的便笑道:“七哥見諒,我今日身子有些重,已經躺床上了,久等了!”

阿巴泰卻是帶了幾分酒意,他看了看巴布泰,笑道:“老九,大汗今日給了我好處,大夥兒都來我府上祝賀,唯有你沒去,你和我可是一奶同胞的兄弟,這可是你的不是了!”

巴布泰聽了一愣,他這才想起來今日殿上阿巴泰被委任代理正藍旗的事情,他剛想說是大汗把他留下,剛剛才到家,話到了最後又咽了回去,笑道:“七哥說的是,這件事情的確是小弟的不是,改日小弟一定擺酒向七哥賠罪!”

“誒!”阿巴泰拍了下巴布泰的肩膀,笑道:“老九,我方才是與你鬧著玩的,我和你是親兄弟,難道還會真的怪罪你不成?隻是今日特別高興,沒看到你便覺得不痛快,便來你家坐坐。”說到這裏,他歎道:“我這些年來也立了不少功勞,可惜到了關鍵時候好處總是歸了別人,你我兄弟就隻有在一邊幹看著的份。想不到今日也輪到我坐這正藍旗旗主之位,莫非是轉了運了?”說到這裏,不禁又大笑起來。

巴布泰自小與阿巴泰一起長大,

十幾年來就從沒見過他這般狂喜失態的樣子,心知自己這位兄長已經喜到了極處。他想起方才皇太極在書房裏與自己說的那番話,心中不禁有幾分淒然,自己這位兄長還以為是自己走了運,怎知道這不過是皇太極又一個的計謀罷了,自己這些兄弟或剛勇,或多智,都是一時之選,卻因為脫不開權位利祿,都淪為了皇太極手中的木偶,為其操縱。

阿巴泰笑了一會兒,卻看到巴布泰坐在那兒出神,臉上帶有幾分憂色,便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問道:“怎的,老九你不為我高興嗎?”

“高興,高興!小弟自然是為兄長高興的!”巴布泰趕忙笑道:“祝兄長此番出師馬到成功,回來受封和碩貝勒之位。”

“好,好!待我當上和碩貝勒,也想法讓老九你當上貝勒,也輪到你我兄弟一起轉運了!”阿巴泰笑道。

“是呀!”巴布泰應道,心中暗想:“隻是不知道這是好運還是厄運!”

土默特川,八月。

從攻下和林格爾城算起,這是劉成在這裏渡過的第二個秋天了。晴川白雲下麵,川北的大青山脈沿著地平線起伏,平原上河流縱橫,河水流動平緩,仿佛是靜止的。廣袤的草原宛如一張巨大的地毯,頭頂的天空湛藍無垠,白雲幾乎就在頭頂流動,就仿佛一個巨大的穹頂,籠罩在草原之上。微風吹拂,空氣清冽幹爽,耳邊不時傳來鳥鳴聲,讓人心曠神怡。

一行人馬約有兩百餘騎,就這樣騎行在一片坡地上,天氣出人意外的好。大多數人都將皮帽子摘了,隻穿著緊身的撒曳獵裝,腰間插著短刀,馬背上帶著弓袋和胡祿,一副出獵的樣子。像這樣美妙的天氣,哪怕隻是緩緩行走在這樣的秋色中,就已經是極好的享受了。

“碩壘汗,你看那邊!”劉成指著遠處的一個河灣對身旁的碩壘道:“那邊是個河灣,應該有不少鳥獸,不如我們便去那邊打一圍吧!”這位大權在握的濟農大人的打扮與身旁的護衛也沒有什麽區別,唯一不同的地方不過是馬背上放著的不是弓袋和箭囊,而是一支鳥銃。原來劉成這些年來雖然騎術有了不少長進,但在弓矢之道上著實一般,尤其是騎射更非一日之功,所以便帶了鳥銃。

“也好!”碩壘汗笑了笑,他受劉成之邀,過瀚海而來,兩人在歸化城呆了兩日,便依照蒙古人的習慣出城圍獵,已經有七八日了。碩壘原本以為劉成花了偌大力氣請他來是為了邀請出兵一同討伐後金,在來之前他也打定了主意,要與劉成好好周旋一番,待價而沽。可這些日子來,劉成隻字不提出兵的事情,每日裏隻是圍獵騎馬,倒像是當真請他出來遊玩一般。若非碩壘一路上看到一行行戎馬炮隊,大車駱駝,還真的被劉成哄騙過去了。

劉成見碩壘同意了,便向身旁的郝搖旗點了點頭,一行人便往那河灣地去了。走的近了才看到還有另外一條小河與其匯合,兩河交匯之地形成了一塊綿延十餘裏的濕地,目光所及之處,蘆葦叢生,花草豐茂。蘆葦叢中水鳥出沒,不時掠過水麵覓食;濕地裏野豬成群,麋鹿、黃羊、野牛更是成群結隊的在水邊飲水。幾個經驗豐富的獵手還看到了野狼、猞猁等食肉猛獸的腳印,端的是個好獵場。

隨行的侍從趕忙在河邊選了處高地,搭起涼棚來供貴人們休息。然後派人前往濕地裏,將獵物驅趕出蘆葦叢,到河邊的平地縱騎射殺。劉成與碩壘並肩站在涼棚下,看見淺草覆蓋的大地緩緩向下延伸,最後滑入遠處的蘆葦蕩中。微風吹拂之下,蘆葦輕輕搖蕩,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水窪反射出的陽光,成群的野鹿、黃羊、野牛出沒於蘆葦叢中,時隱時現。阿桂戴著鹿角帽,牽著馬,逆著風向行走在蘆葦蕩裏。突然,放哨的雄鹿抬起頭來,豎起耳朵,焦躁的向四周傾聽。這時阿桂便停下腳步,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待到那雄鹿放鬆了警惕低頭飲水進食,方才繼續前進。

突然,風向陡變,那頭放哨的公鹿抬起頭來,緊張的嗅著鼻子,尋找著危險的氣味,終於確認了危險的來源,它抬起頭,喉嚨裏發出低沉雄厚的叫聲。

站在高地上的劉成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骨哨聲,隨即便看到蘆葦蕩深處飛鳥騰空而起,隨即無數大小野獸衝出蘆葦蕩,上岸沿著河岸狂奔。等待已久的侍衛們紛紛上馬,大聲吆喝著趕上,將獵物向劉成與碩壘所在的高地趕來。

“濟農大人請!”碩壘恭敬的向劉成伸了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他雖然是車臣部的汗,但劉成卻是代表黃金家族嫡係的大汗執政的濟農,加上手中擁有的雄厚實力,隱然間已經位居大漠南北蒙古各部之上。劉成微微一笑,從郝搖旗手中接過鳥銃,瞄準最前麵那隻雄鹿,扣動了扳機。

隨著一聲銃響,銃口噴出一股白煙,那頭雄鹿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棍棒狠狠的敲了一下,便摔倒在地,在地上掙紮了卻起不了身,鮮血從脖子上的傷口湧出來,轉眼便是一片殷紅。

“濟農大人果然好射術!”碩壘擊掌讚道,隨即才發現有點不對,回頭一看才發現劉成所用的鳥銃與尋常的有些不同,竟然並無火繩,也不知道是如何擊發的。他下意識的問道:“大人,您這鳥銃——”

“哦!”劉成笑了笑:“這是我工廠裏新造出來的,是用燧石擊發,已經用不著火繩了。要不您來也試試?”

碩壘半信半疑的從劉成手中接過鳥銃,依照劉成所說的重新裝填火藥鉛子,扳動扳機,然後瞄準擊發,果然正如劉成所說的,隨著一聲響,銃口噴出一團火光,隻是碩壘第一次使用這種新式鳥銃,擊發的時候忘記了將槍托抵住肩膀,銃口抬高了,沒有擊中目標。

“這,這是如何做到的?”極度激動之下,碩壘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自然知道相比起原有的火繩,這種新式鳥銃的巨大優勢。想到劉成居然已經有了這麽可怕的武器,他不禁又是害怕又是慶幸。

“原理一時也說不清楚!”劉成一邊重新裝填火藥鉛子,一邊笑嘻嘻的說:“要不大汗您待會去問你兒子吧,他前段時間在朝邑時有參觀過製造鳥銃的作坊。”

“好,好!”碩壘應了兩聲,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兒子巴布,暗罵這混小子不懂事,這麽要緊的情報為何不早點告訴自己。他想了想,低聲道:“濟農大人,我們車臣部雖然在漠北,但對大汗和您可是絕無二心,這新式鳥銃可否賣給我們一些,用於討伐東虜和科爾沁人。”

“大汗要買這種鳥銃?”劉成笑了笑:“倒不是我不肯賣,而是我手下工匠手藝還不熟練,做十件出來隻有一兩件合用的,還沒有大規模製造。隻造了幾支給我玩耍用。大汗你若是喜歡,便把這支拿去,要買恐怕還要過幾年等我的工廠大規模製造了再說吧!”

碩壘聽了劉成這番話半信半疑,隻得強笑著接過鳥銃,謝了劉成。出了這樁事他哪裏還有打獵的心情,敷衍著打了兩隻獐鹿,便推脫有些風寒到後麵休息去了,劉成倒是興致勃勃的,隻是讓巴布攙扶其父去後麵休息。父子二人剛到僻靜處,碩壘便將那鳥銃往巴布懷裏一塞罵道:“你這兔崽子,我問你一件事情,這新式鳥銃的事情你事先可知道?”

“你是說這燧發槍嗎?”巴布熟練的把玩了兩下:“當然知道,我在工廠裏還親手鍛打過部件呢!”

碩壘聽兒子對這種新式鳥銃所知甚多,不由得又驚又喜,怒氣早就去了七八分,口氣也和緩了起來:“那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讓我也有點準備?”

“準備?準備什麽?”

碩壘聽了一愣,(ww.uukashu)暗想兒子這話倒是不錯,就算自己事先知道也沒法準備什麽,不過既然兒子已經知道了這燧發槍的底細,自己又有了個樣本,即便劉成不賣給自己,也可以回去仿製了。想到這裏,他便對巴布笑道:“你這次倒是沒白來,待到這次的事情完了,你就隨我回漠北去。”

巴布的反應卻出乎碩壘的意料,他搖了搖頭:“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朝邑!”

“你放著好好的台吉不做,留在那朝邑作甚?”

“學手藝呀!”巴布笑道:“朝邑那邊有幾十家工廠,比漠北有意思多了!”

“傻瓜!”碩壘笑道:“你為啥要在朝邑學手藝?還不是為了車臣部?你學會了這燧發槍的製造辦法,便在漠北開了工廠,讓匠人們防製便是了,何必還留在別人的地盤上?我已經老了,再過十年這基業不都是你的?”

碩壘本以為巴布聽說自己立他為繼承人會欣喜若狂,卻沒想到巴布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父汗,我啥時候說我已經學會了這燧發槍的製造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