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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周延儒不可能知道在那個沒有穿越者的世界裏,他實際上才做了四個月的首輔就因為形勢不利而被溫體仁所排擠告病還鄉了,而由於劉成在西北贏得的一次次勝利,明帝國的形勢要比沒有劉成的那個世界好得多,無意之間劉成也替這位容貌俊秀,少年得誌的首輔大人的政治生命延了不短的壽。但延命藥總有失效的時候,這次皇太極在山西的破口終於讓崇禎無法對這個以敷衍為己任的首輔忍耐下去了,在崇禎的心裏有了更合適的人選——楊嗣昌。

當然,按照帝國的政治潛規則,崇禎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本官還隻是個兵部侍郎的楊嗣昌一下子升到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通常首輔的官銜)的位置。通常來說崇禎會采取兩步走的的策略:首先讓楊嗣昌做兵部尚書並加一個大學士的銜,讓其參與機要,成為閣臣的一員;然後再讓其改為禮部尚書,成為首輔。當然自己這個前首輔自然也要讓出位置來,通常的理由是“生病”。因此今天在周延儒聽到崇禎流露出等到楊嗣昌結束督師之後回京入閣,主持增兵添餉的意思後,立刻就警惕了起來。

周延儒做出了機敏的回答,他首先稱讚了楊嗣昌的才能和對大明、對天子的忠誠,然後表示自己很高興能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同僚來分擔重負,不過他接下來用委婉的語言提醒崇禎眼下山西那邊重新整頓軍事的事務還很繁重,離不開楊嗣昌這樣一位幹練的督臣,他建議等到那邊的情況完全穩定下來,再讓楊嗣昌回京。麵對自己的首輔的回答,崇禎沒有多說什麽,不過讓周延儒不寒而栗的是,他分明從天子的雙眼裏看到了懷疑。一個首輔居然得不到天子的信任,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糟糕的呢?

轎子突然停住了,正想著心事的周延儒向前一撲,腦袋險些撞到轎頂的木杠上。他扶正自己的紗帽,惱怒的罵道:“怎麽回事?連轎子都不會抬了?”

“老爺,方才小的已經稟告回府了!”轎外傳來管家委屈的聲音,周延儒一愣,想必是剛才自己正在想事情沒有聽見。他走出轎外,冷冷的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趕忙低下頭去,道:“老爺,老家有人來了,是陳家少爺,我讓他在書房等候了!”

“哦?是定生來了?”周延儒的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你讓他在書房等候,好,做得好!”

“是,老爺!”

管家趕忙讓婢女取了家中穿的寬衣替周延儒換上,又略微梳洗了下,周延儒便朝書房快步而去。原來那管家口中說的陳家少爺便是“明末四公子”中的陳貞慧,此人的父親陳於廷乃是著名的東林黨人,曾經官至左都禦史,也是宜興人,與周延儒有同鄉之誼。陳貞慧乃是著名的“複社”的重要成員,又素來以文采風流而聞名江南,周延儒對這個小同鄉頗為喜愛,以子侄相視,管家將其安排在書房裏,是不當外人看待,他自然十分高興。

“玉繩先生!”看到楊嗣昌推門進來,陳貞慧趕忙站起身來,便要行跪拜大禮,周延儒趕忙伸手將其扶住,笑道:“起來,起來,有一年多沒見了,快讓我看看!”

“是,先生!”陳貞慧躬身拜了一拜,才站直了身體,他是個英俊的年輕人,按照明末江南儒生的風俗,擦了脂粉,身著熏香的錦袍,更顯得肌膚白皙,麵目俊秀,尤勝女子。周延儒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孔子說不識子都之姣者,無目也!我看那定生你便是當今的子都呀!”

“先生謬讚了!”陳貞慧笑道:“若論風儀,我如何能及先生萬一!隻是先生如今一心國事,才將這小道讓給我等後輩來。”說話間,陳貞慧扶著周延儒坐下,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先生,我這次來京師,是受了二位張先生之托,來向您道謝的!”

“兩位張先生?”周延儒聽到這裏,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他壓低聲音問道:“可是婁東二張?”

“不錯,正是這兩位!”陳貞慧笑道:“他們托我向您道謝,說您在聖上麵前仗義執言,免去了江南士林的一場大禍,複社上下,無比感銘在心!”原來陳貞慧方才口中提到的“婁東二張“便是明末複社的兩位主要領導人張溥、張采,他們都是太倉人,又曾同窗共讀,時人稱為“婁東二張”。明代以八股取士,讀書人為了為砥礪文章,求取功名,因而尊師交友,結社成風,而以江浙一帶尤其。而複社便是其中的典範。萬曆末年,張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經術,但剽耳繪目,幾幸戈獲於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長郡邑不知澤\\民”,所以聯絡四方人士,主張“興複古學,將使異日者務為有用”,因名曰“複社”。【△網WwW.】雖然複社建立的初衷不過是揣摩八股,切磋學問,砥礪品行,但由於參加者是青年士子,官僚階層的預備隊,因此又帶有濃烈的政治色彩。其成員又多以東林後繼自許,提出“蠲逋租,舉廢籍,撤中使,止內操”(取消拖欠朝廷的租稅,重新召回因為得罪閹黨而被罷免的官員,撤銷外出太監,停止訓練太監武裝)的主張。由於複社的主張反映了當時“吳興大姓”的江南地主、商人的利益,因此有著深厚的社會基礎,而且聲勢極大,甚至操縱科舉,當時江南的科舉幾乎被複社成員所壟斷,自崇禎二年成立後,許多複社成員相繼登第,聲動朝野,而許多文武將吏及朝中士大夫、學校中生員,都自稱是張溥門下。因此身為浙黨的溫體仁便上疏參劾二張“倡導複社以亂天下”。於是朝廷下嚴旨察治。幸有周延儒出言搭救,此案才未釀成大獄。

“原來是此事!“周延儒矜持的笑了笑:“你替我轉告二位先生,江南士林精粹匯於複社,周某豈能容人摧殘?”

“是,是!”陳貞慧激動得了連連點頭:“我這次來京師,聽說朝廷還要加稅,這分明是殘民自肥,先生您乃是江南士林泰鬥,可不能聽任奸臣蠱惑聖上呀!”

聽了陳貞慧提到增稅,周延儒神色黯然,他心中暗想哪裏有什麽奸臣蠱惑,最想增稅的就是天子自己。他畢竟在京師為官多年,對帝國已經極其窘迫的財政很清楚,他低聲咳嗽了一下:“定生,這件事情幹係太大,你就莫要再說了。你年紀還輕,要把精力多花些在科道正途上,知道嗎?”

“是,是!”陳貞慧也是聰明人,聽到周延儒這般說,也不敢繼續多說,他又閑扯了幾句,突然語鋒一轉:“先生,我這次來京師,路上認識了一個異人,實在是朱家郭解一流的人物!”

“朱家郭解?”

“不錯,不瞞先生說,小侄這次在南都還遇到件麻煩事,都是這位異人幫我了結了!”陳貞慧越說越是得意,原來他不久前去南京科考,考完後便與幾個社友去秦淮河遊玩,不想一個同行的朋友被遊舫上的妓女玩了仙人跳,坑了數百兩銀子去。本來像他們這樣的官宦子弟,這也不過是一張拜帖就能了解的事情,偏生當時因為複社的事情,正鬧得風聲很緊,若是讓別有用心的人抓住了把柄,反倒壞了科名,那可是因小失大了。可他們幾個少年意氣,就這麽算了,又咽不下這口氣。正好陳貞慧他們在前往雞鳴寺時氣不過提到,旁邊一人得知此事後便連拍胸脯,表示此事包在他身上。陳貞慧他們本以為不過是個妄人罷了,卻不想兩天後那妓女便自己帶著被坑去的銀兩跪在他們的寓所門前請罪。

“哦?”周延儒聽陳貞慧興奮的說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幾百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了,看來此人倒不像是衝著銀錢來的!”

“不錯!”陳貞慧笑道:“我們當時要拿錢謝他,他卻說‘滿口都是錢,說的倒像是咱家缺這幾百兩銀子似得!你要真想謝我,便拿這些銀子辦個施粥攤,做些好事吧!’”

“哦?”周延儒臉色未變:“那結果呢?”

“就真的擺了個施粥攤子,舍了三四十天的粥,算來也救了千把條性命!”

“這麽說來他是求名了?”

“那倒也不是,這施粥攤子是托雞鳴寺的僧人辦的,用的是我們幾個人的名義,那人一個字的幹係都沒沾!”

“不求名,不求利,那就是求官啦?”

“也不像!”陳貞慧笑了笑:“小侄原先也是這麽想,可看這人平日裏過得放誕得很,若非是琴棋詩畫一竅不通,倒有幾分像是個狂生!對了,他總是說天下間有求於人的多,伸手助人者少,所以他便做個要多助人而少求人的!”

“這麽說來,倒還真是個任俠之輩了!”此時周延儒一陣倦意上湧,打了個哈切,笑道:“時候不早了,今晚你便在我這裏安歇吧!”

“不必了,小侄和幾個朋友在崇福寺留宿,比起先生這兒,那邊也方便些,改日再來拜會先生!”陳貞慧起身告辭。

“莫非你那位朱家郭解也在那崇福寺?”周延儒心中一動,隨口問道。

“正是!我們幾個正商量著,做一件大事呢!”陳貞慧笑道。

“大事?”周延儒本想開口詢問,但轉念一想自己這兒小同鄉乃是複社中人,他說的所謂大事應該是與複社相關的,自己雖然與東林黨關係不錯,但畢竟是在朝,與在野的一個士人集團搞得太過親密反不為美,想到這裏,周延儒便微微一笑:“也好,你們年輕人在一起也自在些,老夫也就不勉強你們了,回去後代我向二位張先生問好!”

“是,先生!”

崇福寺。

陳貞慧進了大門,沿著一條小路往東邊的一處小別院走去,前麵是個寺中僧侶挑著燈籠替他引路。兩人走了一段路,陳貞慧看到不遠處有一處建築燈火通明,傳來念經頌佛的聲音,倒像是在做什麽法事一般,便好奇的問道:“那邊是什麽地方?”

陳貞慧父親乃是當朝顯宦,自己又少年得誌,在吃穿用度上自然不會節省。這個引路的崇福寺僧人自然當他是個大主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趕忙賠笑著答道:“回稟公子,那邊是憫忠閣!”

“憫忠閣?”

“不錯,公子有所不知,本寺始建於唐太宗時,原名就叫憫忠寺,為的就是祭奠東征死於王師的士卒。本朝英宗時才改名為崇福寺,那憫忠閣乃是當朝禦馬監總管胡可鑒胡公公主持重修的,寺前佛塔供奉了戍邊將士的骨灰亡靈,每月朔望日都會做法事超度亡靈的。”

“權閹!”陳貞慧恨恨的罵了一句:“此等非人之輩與武夫勾結,恐非國朝之幸!”

“公子慎言,京師裏耳目眾多,莫惹禍事!“那僧人沒想到陳貞慧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趕忙看了看左右,仿佛在黑暗中隱藏著某個錦衣衛的番子,隨時可能跳出來將他緝拿走一般。

陳貞慧看了看那滿臉驚惶之色的帶路僧人,心中不由得滿是厭憎,他在江南之地,士子匯聚之所,哪裏知道北地廠衛的威風,冷哼了一聲道:“罷了,你把燈籠給我的隨從,剩下的路我們自己走就是了,你回去吧!”

那僧人本想著帶路混幾個賞錢,卻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得罪了財主,隻得期期艾艾的把燈籠給了陳貞慧的隨從,眼看著兩人在夜色中去了,不由得暗自切齒道:“你這般厲害為何不找那胡可鑒麻煩,偏生拿我一個小僧出氣?”

陳貞慧回到住處,猶自恨恨不已。屋內一人正斜倚在羅漢床上,對著棋盤,打子為戲。他聽到聲響,抬頭一看笑道:“陳大公子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周首輔官當大了,便不認你這位小同鄉了?”(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