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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俺是要好兵來,你送來綁的和粽子一樣,怎麽打仗呀?“

那軍官冷笑道:“人心似鐵,軍法如爐。你打死七個八個,再打殘三五十個,剩下的自然便是好兵了。感情俺們做好了宴席,還要喂到你嘴裏去才行。”說到這裏,他打了個響鞭,對身後的士兵道:“把東西留下,咱們走!”說罷他也不再理會劉成,便徑直打馬走了,倒是留下一團煙塵嗆了劉成一臉。

“怎麽會這樣!“劉成看著那軍官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他兩天前按照杜如虎的建議向楊鶴要兵要錢,回音倒是很快,隻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將主爺,總督大人還真是爽快,送來的兵甲都是上等貨色!”一旁的杜固臉上卻是滿臉笑容,他剛才已經看過那軍官送來的幾大車軍械了,他又遞了一個白木盒子過來:“將主爺,這玩意放在最上麵,說是給您的!”

劉成接過木盒打開一看,卻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那支土耳其火繩槍,若是其他時候他一定非常高興,但現在這個時候他卻高興不起來。

“光有兵甲沒人有啥用!”劉成將手中的木盒往地上一丟,他很清楚楊鶴如此快速的回複背後的壓力,如果自己不能在短時間內做出成果來,就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將主爺您放心,給我杜固五天時間,看我不把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讓他們向左不敢向右,向東不敢向西。”杜固拍著自己的胸脯,杜如虎的加入給他帶來了深深的危機感,他可不想失去劉成身邊“第一人”的位置。

這時可能是因為押送的士兵們離開的緣故,人群被壓抑住的哭喊和哀求聲一下子響了起來。看到劉成的緊皺的眉頭,杜固趕忙吆喝了一聲,帶著十幾個前幾天剛剛被放回的叛軍士兵,揮舞著皮鞭迎了上去,人群中的咒罵聲和哭喊聲一下子變得高亢起來。

“杜兄,你可這能行嗎?”劉成看著亂作一團的人群,對一旁正在檢查兵器的杜如虎問道。

“有何不行?隻要帶到遠地去,就由不得他們了,羊隨狗來草隨風,難道還能單個兒一個人跑回來不成?“杜如虎一邊認真的檢查兵器,一邊滿不在乎的答道。看到幾個手下對這一切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劉成也隻得苦笑著隨著杜如虎檢查起武器來,他撿起一根長槍掂量了兩下,又拿起另外一根掂量下,奇怪的問道:“杜兄,這兩杆槍怎麽長度重量都不一樣呀,該不會是有一種做的有差吧?”

“哦!”杜如虎轉過頭來,打量了劉成手上的兩杆長槍笑道:“百戶您這就不明白了,這杆長的用的是竹竿製成槍身,長度約有兩丈到兩丈四之間;短的則用不到一丈的硬木杆製成,槍根約有一把粗細,槍尖也有半寸,槍杆沉重堅硬;前者軍中俗稱竹竿鏢,後者則叫木杆槍。這竹竿鏢槍身長且軟,用法看的是雙足便捷,用時臂以助腕、腕隨其臂,進退迅速;而這木杆槍基本都有十斤出頭,若不是臂力強健者根本無法使用,使用時連戳帶打,也可以當棍棒使。因此列陣時當以身手敏捷、足輕腳健之人使竹竿鏢、以體型魁梧、手臂粗壯之人持木杆槍,竹竿鏢者居前,木杆槍者居後,先以竹竿鏢亂敵陣型,再以木杆槍者近戰破敵。”那杜如虎一邊講解,一邊使用手中武器一一演示,他出身將門,自己又喜歡結交朋友,當時流傳甚廣的石家槍法、沙家槍法、楊家槍法、少林槍法都有所涉獵,士兵中幾個好武的也圍了上來連聲喝彩。

劉成正看的津津有味,身後卻傳來一陣叫罵爭吵聲,劉成回頭一看,原來一人不知什麽時候偷偷解開了手上和脖子上的繩索,推開四周人便向逃走,卻不想那些人脖子上的套索都是連在一起的,他推倒了六七人,一下子也罷旁邊的人的脖子也扯緊了,一下子倒地的昏厥的、叫罵哭喊的便有十七八人,場中頓時亂作一團。

“脫脫兒,射死那廝,莫讓他跑了!”杜固大聲喊道,旁邊的脫脫不花應了一聲嗎,彎弓搭箭便要朝那漢子背心射去,旁邊卻深處一隻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那一箭立即射偏了。脫脫不花扭頭便要罵,髒話到了嘴邊又收回去了,原來推人的卻是劉成。劉成將一支箭折去了箭頭,遞給脫脫不花。

“死人不能複活,射他背心!”

脫脫不花應了一聲,將牛角弓扯了個滿月,一箭正中背心。那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這時幾個人上前將他按住,綁得如粽子般拖了上來。杜固搶上前去,先打了兩個耳光罵道:“叫你還敢逃,拿壓棍來,老子先廢了你兩條腿。”

“且慢!給他鬆綁!”劉成道。

“是!”杜固應了一聲,士兵們鬆開了那漢子。隻見那漢子腳長手大,相貌軒昂,隻是臉色黃蠟,兩頰下限,臉上更是有幾塊青紫的,顯然一路上沒少吃苦頭。

“你叫什麽名字,為何要跑?”

那漢子看了劉成一眼,甕聲甕氣的答道:“俺姓王名裕,家裏還有瞎眼老娘,沒了俺還不得餓死?“

“那你家中可還有其他人?“

王裕臉上露出苦笑:“俺爹早些年垮堤死了,像俺這種給人做活的種田漢,又有誰肯嫁,就隻有俺和老娘兩人。”

“那你為何被抓到這兒來了?”

“俺家裏本有兩畝薄田,前兩年過不下去便賣給了村東的田主,卻不想那廝與衙門的師爺勾結起來,田雖然到了他的名下,可稅糧卻在俺名下,前些日子衙門的人說俺欠了朝廷的稅賦,便將俺拘到了衙門,後來便來了這兒。”

“這是產去糧存的把戲!”一旁的杜固低聲解釋道:“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衙門裏的人心黑著呢!”

那些被綁來的人看到劉成對於逃跑被抓的王裕不但沒有加以懲罰,反而耐心的詢問其家境,紛紛圍了上來,一邊跪下向劉成磕頭,一邊哭喊著講述自己的遭遇,哀求劉成釋放他們回家。【△網WwW.】一旁的杜固看了,正要帶著士兵們將這些人驅散。劉成見狀靈機一動,示意杜固退到一旁,自己站在一塊大石上,高聲道:“你們一起說話,我什麽也聽不清楚,不如你們都靜下來,我指到哪個哪個再開口說話如何?”

眾人好一會兒才靜了下來,劉成隨手指了一個人,那漢子結結巴巴的說了一通,他與那王裕的情況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這位是欠了田主的租子還不上,被告到衙門裏去了,關進牢房裏。劉成笑道:“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回去,可你回去了照樣還不上田主的租子,還是會被抓了去?難道當兵吃餉會比在牢房裏喂跳蚤更糟糕?”

眾人哄笑了起來,劉成又隨便點了幾人,隨著一個個人講述自己的遭遇,原先院子裏那種緊張、滿懷敵意的氣氛漸漸化解了。劉成暗自記下了每個人的遭遇,他發現絕大部分人被抓的原因或多或少都是因為交不上新增的遼餉,這項新稅主要是用於遼東與後金的戰爭,當時明朝向遼東前線運送補給的主要線路是從山東半島的登州、萊州出發、渡海至位於遼東半島末端的娘娘宮登岸,然後通過陸路運抵廣寧、遼陽,其間運費達到每石糧食一兩白銀之多。當時明朝在遼東的軍隊不下十萬人,按照一人一年三石半口糧計算,光是僅僅花在運送軍隊口糧的款項就達到每年三十五萬兩白銀。為了籌集軍費,從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開始,大明政府對全國所有田地除去正賦之外,另外加征收每畝土地9厘銀子的臨時性的加賦。表麵上看這項加稅是頗為公平的,但實際上南方與北方的巨大的經濟差異,

這項加稅對於南北地區農民造成的影響是完全不同的。以南直隸的蘇南四郡為例,當地一年可以種兩季糧食,平均一年畝產多達五到六石,

而且由於發達的棉紡織業、絲織業、手工業,當地農民很容易得到數倍於傳統農業的貨幣收入,每畝的加征隻是降低了他們的生活水平;而西北當地畝產豐年也不到一石,繳納了國稅和田主的租子後,剩下的不過四鬥,按照當時的糧價即使全部賣掉也不夠繳納加征的遼餉,這實際上已經將相當部分的西北農民壓到了死亡線以下,在這種情況下,從天啟末年開始的西北大規模民變可以說是必然的了。

“杜固!”劉成從懷中取出約莫一把銀子,這已經是他身上除了那袋金沙僅有的財產了,他稍一猶豫還是全部給了杜固:“你去將這些銀子換成銅錢!”

“好咧!“杜固應了一聲便出門去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後就提著一個沉重的包裹回來,裏麵發出嘩嘩的聲響:“都在這兒了,將主爺,您換成銅錢幹嘛,又重又麻煩!”

劉成沒有理會杜固,這時大部分人已經講的差不多了,他按照記憶將十幾個做小買賣被抓,或者路過被硬綁來的人點了出來。那十幾個人見自己被點到了,以為有什麽倒黴事情輪到自己了,紛紛向後退去,口中連喊:“不是我不是我!”人群頓時亂了起來。

劉成被他們的舉動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大聲道:“讓你們回家也不願意?那便留下來吧!“

“放我們回家?”那些人聽了,趕忙又衝了出來,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錯。”劉成笑了笑,示意杜固將包裹放到一旁:“本來想把所有人都放回去的,隻是他們不是欠了朝廷的稅賦,就是欠了田主的租子,我若是放回去,要麽繼續蹲牢獄,要麽就是落草為寇,當了強人,這豈不是害了他們。你們十幾個倒是無事,便回去好生過日子吧!“

那十幾人這才相信劉成是真心放他們走,紛紛跪倒千恩萬謝,旁邊人看的眼熱,有幾個也想改口卻看到兩旁凶神惡煞的士兵,話到了嘴邊又縮回去了。

“不過也不能白回去!“劉成這句話讓這十幾人的心又涼下來了,以為這笑嘻嘻的軍官是要向他們索要什麽好處,這在當時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好幾個人肚子裏已經在盤算著這次要出多少血了。

劉成拍了拍那個裝滿銅錢的包裹,笑道:“按說這些留下來的人總要給點安家費,但我又不能讓他們回家,就煩勞你們多跑幾趟,將這些錢送到他們家裏,也不多。”劉成默默算了一下:“每個人攤下來也就兩百來文。”

那十幾個人聽到這裏不由得喜出望外,不住口的應承下來,劉成道:“你們先把自己的住址姓名報上來,若是有人敢把這些錢黑下來了,我可要找你們麻煩!”

可真正實行起來劉成才發現一個大難題——他這二十多號手下居然沒有一個能寫會算的,一水的文盲,就連杜如虎這個當到參將正三品的高級武官的也就能寫百十個字,算數超過兩位數就要抓瞎了,劉成自己倒是能寫能算,可他根本還根本無法掌握毛筆這麽高難度的書寫工具。正當劉成一籌莫展的時候,被允許離開的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大人,小人會書寫記賬!”

劉成上下打量了下來人,對方給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瘦,一件灰色的直綴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好像衣服下麵啥都沒有,雙頰凹陷下去,倒是一雙眼睛有神的很。劉成點了點頭,讓手下將筆墨紙硯擺開了。那人坐下便將留下來的人的姓名住址一一登記下來,劉成注意到他的字跡雖然算不上漂亮,但十分端正,他記錄的速度雖然並不是非常快,但卻幾乎沒有什麽停頓。而且以劉成在旁邊的監督來看,也沒有出現過什麽差錯,劉成很清楚這一切在一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文盲的社會裏是多麽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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