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濟爾哈朗、寧完我、剛林四賊被誅後,參與此案的原滿蒙八旗官兵及滿洲宗室七百餘人伏法。

為了深挖,保證大順政權的穩定,不致謀逆分子潛藏,刑政府尚書陳不平指示相關人員繼續徹查,務求將藏在滿洲降人中的謀反分子全部捕獲,結果此案持續近一年,最終查實事涉謀反的滿洲、蒙古、漢軍降人七千餘。

除一千餘發往軍中為奴外,餘者皆伏法。

因此案持續整個隆武元年,故稱隆武第一大案,後世史學家又將此案同隆武三年的江南錢糧舞弊案、隆武九年的兩廣海貿案合稱“隆武三大案”。

聽說伯父代善同濟爾哈朗被大順淩遲處死後,被安置在北京西山碧雲寺隨大師玉林通修習佛法的原滿洲順治帝、大順安樂公福臨極度恐懼,唯恐大順將他拖到城中活剮,竟是當場嚇暈,之後生出一場大病,接連數日不食。

每日都做惡夢,夢醒隻一語:“莫剮我,莫剮我。”

玉林通深愛福臨這個有慧根的弟子,不以其出身為嫌,便命弟子茆溪森進京請托,希望宮中的福臨生母布木布泰能夠為兒子求來一線生機。

茆溪森輾轉找到京中西洋教士湯若望。

這個湯若望於甲申年也就是順治元年,曾將修訂的《崇禎曆書》改為《西洋新法曆書》103卷,進獻滿洲攝政王多爾袞。

清廷大喜,改此曆書為《時憲曆》,頒行天下。湯若望也憑借此功被清廷任為欽天監正,乃中國曆史上第一個西洋教士監正。

滿清滅亡後,湯若望降順。

當年李自成入北京時曾命修訂永昌曆法,但未及實施,而曆法又關係國計民生,在實際看過湯若望進獻給清廷的《時憲曆》後,陸四認為此曆修訂極為嚴謹,與其前世所看到的農曆幾乎一模一樣,又考慮此曆原是崇禎曆書,便命政務院以此曆書頒行天下,更名為《大順曆》。

湯若望這個洋監正也沒有被裁撤,而是繼續擔任大順的欽天監正,任上除本職工作外,也參與軍器局相關軍械製造事項。

茆溪森找到湯若望將滿洲那位小國主事情說出後,湯若望念在自己這個欽天監正原是滿洲所任,故而便找到軍器局提督蔡士英想辦法。

蔡士英本是滿清漢軍八旗出身,對於舊主自有一線情誼,便重賄提督宮內廳太監高歧鳳,從而居於永壽宮的布木布泰這才知道兒子將死的消息,後半生在佛像麵前為大順天子乞求平安。

急於救子的布木布泰立時寫信給自己的“新夫”,信中以極其卑憐語氣請求大順監國能夠饒她兒子一命,甚至說她可以剃度出家為尼。

“瞧把那孩子嚇的。”

念布木布泰身段不錯,又考慮南征之後還需福臨這個吉祥物招降阿濟格麾下的滿蒙八旗兵,陸四便命人快馬往西山給福臨送了一本《法華嚴相經》,要其抄臨十遍。

果然,經書一到,福臨的病立時就去了,當日就喝了一碗粥,隨後在燈火下開始抄臨經書。

……

行營至涿州。

在昔日圍殲多爾袞集團的戰場上,陸四特意來到一地,仔細看了看腳下,發現殘留不少南瓜枯萎的藤蔓。劃去枯葉黃草,地表之上赫然有嫩芽正在生長。

“去年當是結了不少南瓜。”

陸四右腳隨意輕踩地麵,很是結實。

腳下的這片土地同視線中的荒野,也都很肥沃。

不遠處,劉體純正在同孫可望、李定國等西營出身的文武說當初的戰事。

“以奇兵北上,擊滿洲留守兵力不足軟肋,用兵機動,使北京以外州縣殘破,再以重兵壓境,迫多爾袞不得不親征,隨後斷其糧道,耗其耐心……”

在聽了劉體純所說順軍當初在山東、北直隸如何與八旗軍決戰的過程,李定國心中對不遠處那位年輕的大順監國更加佩服。

“哎,對了,多爾袞的屍首埋在哪了?”

從自己親手撒下種子的南瓜地走出後,陸四隨口問一邊的羽林將樊霸。

“啊?”

樊霸也不知道這件事,因為當初他把多爾袞的腦袋交給陳威力了。

很快,陳威力就趕了過來,然後告訴監國他把多爾袞的腦袋埋在了一棵槐樹下。多爾袞的屍首則不知道埋哪了。

“噢。”

陸四點了點頭,要陳威力去找那棵槐樹。

雖是敵人,但多爾袞也算是個梟雄,既然路過此地,陸四覺得還是可以憑吊一下的。

卻是忘記自己早年在山東有次夜裏做惡夢醒來,將擺在營帳中的豪格同孔有德腦袋斬得稀巴爛的事。

事隔一年,戰場如此大,且因為大量屍體埋於這片土地之下的原因,使得雜草長得都比人高。

陳威力一時半會哪裏能找到那棵槐樹,看看這棵覺得像,望望那棵也覺得就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方才確認埋有多爾袞首級的槐樹是哪棵。

“取酒來。”

在槐樹前站了一刻後,陸四命取酒,先是往樹下灑了一碗,這是於對手的尊重。

爾後直接痛飲第二碗。

因為,實是痛快!

大丈夫人生一世,豈有比驅逐韃虜、恢複中華更為痛快之事!

禮政府尚書鞏焴突然失聲哭了起來。

這位老尚書心中萬般感觸,永昌元年李自成兵敗山海關後,他原是以為這漢家江山要淪於滿虜腥膻,從此亡國亡天下,未想漢家英雄不絕,軍民齊心盡誅滿虜,使天下不亡,使大仇得報,如此,怎能不大哭一場。

兵政府尚書陸之祺也不禁落淚,有道是自古書生無用,文章經綸不能救國,滿腹錦繡也不能驅虜!

想從前,他雖是進士出身,可麵對那滿洲八旗的刀箭,硬是無法與之相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滿洲鐵騎一次次破關劫掠屠殺。

如今,禍害了中國三十年的噩夢,終於得解!

如何不令人欣慰。

陸尚書是為自己而哭,也是為這三十年死於滿虜刀下的千萬同胞在哭。

不少順營出身的將領想到山海關兵敗後的一幕幕往事,想到老闖王被韃子逼到荊襄無路可走,想到他們險些就此死絕,一個個亦是哽咽。

孫可望、李定國等西營出身文武沒有順營這邊感慨,畢竟他們出川後並沒有同清軍主力交過手,但想這三十年來滿虜對中華之禍害,個個也是胸中萬千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