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文多通意,言多達辭。

然有時字麵之意卻與所表之意大相徑庭。

楊氏便是如此。

其對年輕監國所言生出另外遐想,又涉及那床歡之事,雖早已是婦人,但亦不禁生羞。

生羞之餘不禁心思漣漪,暗道這年輕監國既明諭天下納她為妃,她便是其女人,監國若是現在就想與她融入一體,隻管明說就是,何由來這些彎彎繞繞。

左右,她現在也方便著。

須知,周公之禮一成,她楊貞兒便再無顧慮。

當日,她決意改嫁於這大順監國,隻是單純自保。

首先,她方年輕,豈願為已死的張獻忠守什麽節,做那寡婦。大西帝後之間可談不上什麽感情,甚至從嫁於張獻忠那日起,楊氏便愁苦在心,恨不得這個逼迫她的男人早日死去才好。

其次,楊氏貴為大西皇後,若是改嫁的話,這天下人能配得上她的,除了大順的監國(天子),還能有誰?

若能改嫁大順監國,於她楊氏下半輩子是福,於她楊氏一族也是福,否則將來誰知她楊氏會不會落個橫死下場。

因為隻要有那麽一二人打出大西,打出她楊氏的旗號,楊氏離死便不遠矣。

雖然書讀得並不多,可楊氏對有些事還是很清楚的。

她明白,除了自己改嫁大順監國一途能保自身安全,保家人安危外,再無它法。

內心深處,已經當過皇後的楊氏對“皇後”的滋味,自也有些留戀。

諸般因素之下,楊氏這才不顧天下人如何看她,毅然選擇改嫁。

陸四這人,勝在臉皮微厚,尷尬之餘,以笑聲掩飾道:“我意順西同源同根,當年老闖王同八大王同袍兄弟,順西反目隻是因八大王一時糊塗,今八大王不在,我大順雖取西北之地,但大西上下無論是文是武,我大順都一並接納並善待,今降者數十萬,我皆不分前番陣營所屬,一視同仁,故我言大西未亡。”

說罷又道所謂精神永存實是指大西、大順將士自揭竿而起為天下百姓求活路,造太平的意願。

“此意願於我大順,於我這個監國而言,都是首重,無論大順將士還是大西將士,今後也隻為此精神奮鬥!”

陸四一番解釋下來,楊氏這才知道她多想了,結果又是臉紅。

“你怎麽了?”

陸四見楊氏臉又紅起來,不禁故意問了句。

“沒,沒什麽……”

楊氏反應也快,端莊說道:“監國能有此心,真是我大西軍民的福份,更是天下人的福份。”

說完之後,雙方卻是無言,帳中一時沉默。

陸四不知從何說起,便欲同楊氏出去走走,好讓雙方能夠更加了解並加深印象。

畢竟,凡事都要潤滑。

他與楊氏雖有“名份”,然二人隻是初次見麵,又一個貴為大順監國,一個是前大西皇後,哪裏能同俗人般立時“苟合”呢。

雖然,陸四想。

西征以來,他這個監國也渴的很。

楊氏自是無不願,當下陸四叫侄孫義良備馬,要與楊氏一遊長城。不想楊氏卻是不擅騎馬,上馬之時無意失足,結果扭到腳踝,疼的輕呼一聲,花容色變。

陸四嚇了一跳,趕緊下馬上前將楊氏扶起,知其腳踝扭到很是心疼,忙叫人趕來馬車親自送楊氏回行營。

因關切原因,陸四沒有多想,直接將楊氏扶進了自己寢室,又命義良去找醫生拿來軍中用的治療跌打傷的紅花油。

之後讓義良自去,自己也是沒有多想就扶楊氏坐在他的床邊,爾後也沒問楊氏,就輕輕脫掉楊氏鞋子,露出玉足,倒了藥水便在腳踝處反複揉搓起來。

動作很是輕柔,身心也是全神貫注。

揉了有那麽半炷香,陸四這才停下,抬頭看向楊氏,準備問問她好一點沒有,卻見楊氏正癡癡看著自己。

因為,從來沒有人如陸四這般對她。

“你真好。”

楊氏輕輕說道,大著膽子說出這三個字。眼前這年輕的大順監國比之她那亡夫,簡直是一個天下,一個地下。

“哪裏好了,這不是我應該做的麽?要不是我執意帶你去長城,你又豈會傷到腳?唉,也不知傷的怎樣,要嚴重的話可麻煩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陸四眉頭微皺,真怕楊氏要三個月不能下地。

“應該不打緊的。”

楊氏試著動了動右腳,雖有些疼,但想來不會影響走路。看著一臉溫柔的年輕監國,不禁又輕聲說了句:“我長這麽大,還沒人對我這麽好過。”

繼而麵色一紅。

陸四心中一動,輕輕的捏著楊氏的右足,柔聲道:“你就睡這吧。”

正紅著的楊氏剛要嗯,陸四卻怕她誤會,又解釋說這樣要是再疼,他就可以幫楊氏再揉揉。

說完,起身,看了看外麵,轉身對楊氏道:“你先歇著,我去處理些事情。”

楊氏卻是坐在那既不說話,也不動。

“怎麽?”

陸四奇怪。

楊氏猶豫了下,低聲道:“我不方便解衣,你……你幫我。”

聲音猶如蚊子。

“瞧我這糊塗勁。”

陸四忙會意,知楊氏腳疼不方便,趕緊半蹲小心翼翼替楊氏輕輕褪去褲子。楊氏麵頰微垂,任由陸四動作。

一點點將楊氏的**從束縛中解脫後,陸四卻看到了一處讓他心頭大跳的所在,繼而一股女人特有的味道傳入陸四鼻中,讓他下意識的嗅了嗅。

楊氏適時的身子往後微傾,可能是腳還疼的原因,稍稍將腿分了開些。

天冷,雖生有火爐,但陸四不敢再讓楊氏凍著,伸手欲替楊氏蓋上被子。

可他剛伸手拎被子,手卻被楊氏握住,也不說話,隻靜靜的看著。

“我……”

陸四喉嚨微動,用另一隻手伸進被子中,“涼麽?”

不涼。

因為,體溫。

清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屋外北風呼呼,屋內春意盎然。

隔壁屋,一個打北京隨行營過來的太監看了看沙漏,又豎起耳朵聽了片刻,提筆寫道:“永昌三年臘月二十九,監國幸楊貞兒,前後三炷香,不曾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