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銓這個多功能大學士對人心的掌握比之陸四這個監國還要更勝一籌。

無論古今,有錢人最好的是什麽?

當然是權勢。

而眼下陸四這個大順監國闖王、即將登基的隆武皇帝無疑便是北方權勢最大者。

所以,花一點身外之物就能出席這位北地第一權勢者的登基典禮,於有錢人而言肯定是趨之如騖的。

因為,這件事不僅能讓他們漲臉,更能讓他們同大順政權更加緊密親近,至少在外人眼裏就是這麽個情況。

可惜的是,馮銓的奏疏上的太晚,現在離陸四的登基之日不到半個月,就算速度再快,恐怕也隻有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部分區域的有錢士紳趕得及,其它地方的就是想來也來不了。

但即便能趕來參加的士紳不是大順控製區全部,數量也應當十分可觀。

如果於順天門兩側各增加三百觀禮席位,一席就算一千兩,六百席也能為中央財政掙來六十萬兩,要是再在距離主城樓近一些的地方設些“VIP”,陸四估計這次登基典禮弄不好能為大順緊張的財政掙來百萬兩巨資。

如此,能解決好多問題。

真是一個開源的好法子。

也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買賣。

從古至今,沒有哪朝哪代把皇帝的登基典禮當生意來做的。

馮銓的構思十分大膽,且有新意。

完美詮釋了這位的出身,起於東林卻飛黃騰達於閹黨的必然性,當真是有了小馮相公,國事無憂矣。

當然,如此做法於傳統文官士大夫眼中,肯定是烏煙瘴氣,亂七八糟,有違禮製,群情洶湧的很。

於陸四這裏卻是真心覺得這買賣不錯!

陸四是務實的人。

隻要合法,不損害人民利益,如此暴利進項,憑什麽不做?

要說丟人也可以,但陸四是寧可自家臉皮少一分,百姓福利多一分。

務實,也是大順與前朝最大的區別。

對內如此,對外更是如此,從前各朝的朝貢製大順是不為的,大順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什麽狗屁虛名,陸四一概不要。

所謂仁義天朝的虛名給本國百姓帶來的災難,前世教訓太過深刻。

所以,陸四迅速通過馮侍郎的提案,並將此事交由薑學一具體操辦。

並要求今天就將此重大喜事傳知能夠傳知到的所有地方,並要侄孫陸義良馬上到工政府去落實觀禮台搭建事項,務必要在登基典禮前完成至少可容六百人的觀禮台。

當然,為了顯示此次登基典禮的隆重性,陸四也要求工政府那邊趕緊組織工匠打造純金、純銀、純銅製成的勳章千枚,以感謝那些積極捐輸來京觀禮的地方賢達。

授予何等勳章則根據賢達捐輸金額發予,務必做到童叟無欺,人人滿意。

同時要求薑學一以行營名義加賢印製邀請帖,帖子最好燙金,氣派,使獲邀者身心愉悅。

登順天門近距離瞻仰大順隆武帝威武之姿的社會賢達最少萬兩白銀,若有需要想與隆武皇帝說上一兩句話的,則按一句五千兩價碼予以落實。

總之,在馮銓方案的基礎上,陸四準備竭澤而漁,橫征暴斂一回。

反正,能來北京的社會賢達也不會在乎花多少銀子。

這些人家中地窖不知埋了多少銀子呢。

除交納白銀外,也可折換相對應的糧食或其它實物,總之,交錢方式多樣化,絕對讓每一位社會賢達充分感受到大順政權的便利性。

交了銀子,也會相應享受大順政權給予的特殊照顧,比如可以將其摘出“土豪劣紳”名單。

“這件事要速辦,頂著壓力辦。”

陸四將壓力擔在了薑學一肩上,這位行營掌書記能把典禮事務操辦妥當,可以入政務院兼任大學士。

忙完此事後,陸四草草吃過午飯又於武英殿接見了從淮揚趕來的原淮揚通會劉暴。劉暴也即將出任大順都察院的右都禦史一職。

於劉暴談話主要是圍繞都察院體係建立一事上,陸四強調都察院任用的禦史一定要站得住,就是必須本身清廉,絕不能用人不明。

都察院建立後,近期也主要是圍繞內部整風開展工作。

陸四給劉暴放了權,大順政權任何官員都察院都有彈劾的權力,並且可以組織禦史出京巡視各省,加強地方軍政官風官紀建設。

於劉暴做了幾點部署後,陸四親自送劉暴出武英殿,兵政府另一侍郎、原前明劉澤清部將柏永馥卻是著急來報,說是剛剛收到陝西王永強急遞,大西軍突然於五日前攻擊了王永強部,其後約有數萬西軍經榆林南下攻占了米脂、綏德、吳堡、臨縣等地。

王永強原是陝西明軍,降清後任綠營神木副將,聞大順重新光複西安後迅速來投,並出席於漢中舉行的抗清殺韃大會。

會後,王永強率所部與大順委任的延安總兵李元胤一起收複延安府全境,並協助李元胤東渡黃河攻入山西。

兩個多月前,王永強改任延綏總兵,奉興國公李過、陝西總督孟喬芳之命率所部六千餘人收複榆林及附近大小堡塞十餘座。

此舉,自是出於防範西軍的目的。

然而,一個多月前攻占了寧夏的西軍迅速東進,先後攻克靖邊、龍州、清平、威武等地,一部南下至保安等地,另一部則由張獻忠義子孫可望、李定國領兵繼續東進榆林等地。

起初,西軍並沒有對攻占榆林的王永強部表現出明顯敵意,並派人同榆林駐軍接洽,交換彼此情報。

然而,就在十一天前,西軍大將李定國突率兩萬騎兵突襲榆林城南邊的歸德堡和銀州關,切斷了駐守在榆林城中的王永強同延安方麵的聯係。

其後李定國驅使降將原滿清榆林總兵王大業、寧武總兵高勳、宣府總兵康鎮邦等人猛攻榆林城。

王永強兵馬不多,難以抵擋,不得不冒死突圍至東麵的山西興縣,所部損失大半,僅餘數百人。

攻占榆林後,孫可望親率數萬主力東進,以李定國為先鋒攻擊保德州,自己則率兵南下突入延安府境,大有直逼西安之勢。

王永強的急遞是從山西興縣發來,時間上算的話,李過同孟喬芳的告急明後天肯定能到北京。

“張獻忠言而無信,果是流寇本性!”

柏永馥氣急敗壞之下渾不知這話說的不當,因為麵前的大順監國也是流寇出身。

而流寇乃是前明統治階級對農民義軍的蔑稱,哪怕李自成、張獻忠都建立地方政權,在前明統治階級眼裏仍是所謂的流寇。

“監國,大同薑驤剛剛來降,山西也剛剛歸我大順,若張獻忠使孫可望、李定國兵入山西,恐怕山西地界立時就會動搖。即便西軍不渡黃河,改為兵進西安,以我大順在陝西的軍力恐怕也難以敵擋二十萬西軍。”

柏永馥甚是焦急,請監國趕緊調集主力入陝、入晉,以免為西軍所趁,動搖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麵。

“我知張獻忠不會甘願臣服於我這後輩之下,但不想他八大王摩擦來的這麽快。”

陸四負手遠眺巍峨宮牆,淡淡說了一句:“也罷,晚打不如早打,我大順自先帝時就是打慣了仗的,能有今天這局麵也全是靠將士們奮勇殺敵所致,我這個監國闖王也不是平白無故撿來的!雖說我這個監國的願望是以後不要再打仗,但既然人家一定要打,那就隻好同他打!”

言罷,狠狠踩了踩腳下的煙頭,扭頭對柏永馥道:“傳我的話出去,我大順的公侯伯爵再加二十個,生擒張獻忠者封親王,生擒孫可望、李定國之輩,封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