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不是沒有血性之士,即便愛新覺羅沒有,愛新覺羅的奴才們也有!

在諸王貝勒被順賊威勢嚇壞,竟生出屈意迎降順賊的念頭,而漢臣祖大壽對太後出言不遜也未受任何責罰之後,一些忠於大清、忠於皇帝的滿洲將校們再也無法忍受,他們聚集在一起,群情激昂之下準備兵諫,誓與灤州共存亡,哪怕城中二十萬族人盡數玉碎,也要以鮮血捍衛大清的尊嚴。

他們的為首者是正黃旗護軍統領鼇拜、鑲黃旗領侍衛內大臣遏必隆、正紅旗梅勒額真多積禮、鑲紅旗甲喇章京渾塔。

然而就在鼇拜等人決定兵諫時,貝勒嶽樂卻阻止了他們,並告之禮親王代善同鄭親王濟爾哈朗已經察覺他們的陰謀,如果鼇拜他們強行起事勢必會引發灤州城中的大內訌,屆時根本不必城外的順賊動手,滿洲就要自行覆滅。

而且此時城中除鼇拜等少數人,大部分滿洲人已經失去戰鬥下去的勇氣,那些蒙古人同漢軍、漢奴更不可能替已經注定滅亡的大清血戰到底,因此,即便鼇拜他們兵諫成功,他們也沒有辦法改變大局。

“難道真要將我們的女人獻出去不成!”

鑲紅旗甲喇章京渾塔悲憤的一拳砸在桌上,他是開國五大臣扈爾漢之子,父親於太祖年間的榮光決定他這個兒子隻能戰死,而不能跪著向尼堪乞降。

嶽樂告訴鼇拜等人,山海關肯定是出不去了,灤州城也肯定是守不住的,唯今隻能率領尚有血性的將士們挾持兩宮太後同皇上衝出城。

“衝出去?”

遏必隆搖頭,便算他們能夠搶到太後和皇上,拋棄城中二十萬族人成功從順軍重圍突出去,他們也沒有地方可去。

嶽樂卻說有地可去,一是可以去尚在清軍控製的遵化,爾後從遵化出口外去漠南蒙古。

“若是遵化不可去,則千裏疾行,衣甲不卸去英王大軍!隻要太後、皇上在,英王那裏還有咱們數萬滿洲子弟,今天的仇我們一定能報!”

嶽樂的想法驚住眾人,眾人思來想去也覺他們根本不可能做到,因為實在是太大膽了。

“正是因為太大膽,咱們不敢去想,那順賊也一定想不到!”

在知道自己的阿瑪阿巴泰已經死在順賊手中後,嶽樂的腦海中就已經構思了這個大膽想法。

“隻要咱們動作夠快,速度夠快,順賊一定反應不過來,等他們反應過來,咱們已經突出重圍。”

嶽樂對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他認為順賊為了全殲出關的他們,肯定將重兵調到了京東一帶,因此隻要突出去,順賊在其它地方的駐軍力量一定薄弱。隻要他們中途不停,全力向南,不與順軍糾纏,能夠到達英王那裏的機會至少有六成。

“這……”

眾人聽的都是心動,仔細一想還真是如嶽樂說的這般,因此突圍南下成功的可能性的確不小。

“就這麽辦!”

鼇拜拿定主意,並說連遵化也不去,直接從西邊突圍南下。

之所以連遵化也不去,主要是遵化巡撫宋權是前明降官,城中駐守的是前明軍隊改編的綠營兵,雖說宋權對大清很忠心,可其餘人未必就可靠。

而且大清如今不比從前,真就他們這幫人保了太後、皇上到了漠南,那漠南諸部怕也不會再當他們是主子了。

畢竟,蒙古人當年同明朝一樣都是滿洲的死敵。

眾人說幹就幹,當下決定由遏必隆和多積禮帶人去請太後同皇上,餘人各自聯絡部下,一旦遏必隆他們得手,眾人立時從西門出城。

可惜,遏必隆他們卻沒能得手,因為濟爾哈朗早將親信的兩個牛錄專門調去保護鑾駕,眼看再不走的話就要陷入重圍,遏必隆不得不下令趕緊出城。

在西門,一眾寧死不降的滿洲將校簡短商議之後,決定不留在城中等死,當下各領兵馬奔出城,計有兩黃旗800餘人,兩紅旗600餘人,另有400多要出城一搏的披甲人。

……

沙河。

鮮血將河水染得通紅,浸泡在水中的屍體已經發白發漲。

因為人馬的屍體太多,以致於這一段河水竟然不再流淌,成了一條死河,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岸上到處都是丟棄的武器盔甲,撕爛了的旗幟東倒西歪的插在地上,偶有無主的戰馬發出幾聲嘶鳴聲,提醒著人們,這裏還是戰場,戰鬥也還沒有結束。

身受重傷的鼇拜已經將手頭上最後的力量,由弟弟卓布泰統領的300名正黃旗精銳騎兵全部押了上去。

“鼇拜,衝不過去的,再打下去就死光了!”

正紅旗梅勒額真、太祖皇帝的長外孫多積禮滿臉是血,皮鎧都被劃破,勉強掛在身上,左胳膊處的傷口還在涔涔的滲血,不顧傷口還在流血,他跌跌撞撞的找到鼇拜這裏,希望鼇拜下令趕緊撤回灤州,要不然人就死光了。

一想到隨他們衝出城的那些八旗兒郎不甘心的眼神,多積禮就心如刀絞。

仗打到這個份上,對於鼇拜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根本就衝不出順軍的重圍。然而明知繼續打下去他們會死在這裏,鼇拜還是毅無反顧的決定戰鬥到底。

因為,他是大清的忠臣,他是滿洲的勇士!

因為,他不想回去被那幫懦弱的膽小鬼嘲笑!

遏必隆也負了傷,但和鼇拜一樣,他的表情很堅定,望著遠處正在列隊向這邊緩緩壓過來的順賊,遏必隆的牙關咬得緊緊的,眼神中滿是複仇的火焰。

“殺!”

鼇拜麵色猙獰,追隨他們出灤州的近兩千名八旗騎兵,現在隻剩不到一半,而敵人的步騎正從四麵八方往這邊湧來,甚至有很多順軍是從灤州那邊趕來的!

無疑,灤州那邊根本沒有給鼇拜他們這些有血性的勇士半點支援,甚至連幫助他們牽製順軍都不肯做。

沙河裏的屍體讓鼇拜痛心,也讓他絕望。

可胸中的血氣卻讓他強撐著站起,緊握著長刀死死看著遠處正排成密集陣形向他們推進而來的順軍。

必須衝出去,哪怕隻剩一人,也要衝出去!

遙遠的南方,是滿洲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