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部下來報前方林子中竟有大量吊死的滿洲女人後,耿繼茂愣了一下趕緊帶人趕過去,結果眼前所見讓這位過去的懷順藩世子著實嚇了一跳。

“我們又不殺女人,她們何必尋死?”

耿繼茂有點想不明白,雖然因為父親的影響,他對滿洲人始終沒有好感,但他也不可能做出屠殺女人的事。

而且順軍那邊也有命令下來,說是再發現滿洲婦孺不能概行殺害,須作甄別。據說是隨多爾袞南征的滿洲兵有不少人降了大順,所以要留下這些降兵的家眷,以安其心。

這也是兩軍交戰對降兵安撫的通常做法,當年皇太極就曾下令八旗將所擄獲的三順藩家眷及漢軍八旗家眷交還,並且還分田分房子分牲畜,如此才使得三順藩及漢軍八旗甘願替滿洲人效命。

可惜了。

看著不下數百具的滿洲婦人屍體,耿繼茂搖了搖頭,這些可憐的女人本不用死的。不過這些滿洲女人的屍首卻讓他意識到追趕的方向沒有錯,尼堪他們就在前麵!

“追!”

雖然也累,可是就在眼皮底下的尼堪卻讓耿繼茂特別的精神。

很多年前他隨父親耿仲明去盛京參拜見皇太極時,那個尼堪就帶著一幫小滿洲崽子將他狠揍了一頓。

這個仇,耿繼茂可是一直記著的。

尼堪一行並沒有跑遠,額娘逼著妻子阿麻和嫂子海蘭珠自殺的事情讓這位多羅貝勒的心神一直潰散著,好像被大法師抽了靈智如行屍走肉般。

要不是馬光遠竭力維持著隊伍,這支隻剩下幾百男人的滿洲東逃隊伍恐怕早就分崩離析了。

可即便沒有了女人累贅,饑餓交加、筋疲力盡的隊伍還是被後麵趕上來的追兵咬住了。

地點是在潮白湖畔,這裏是寶邸縣和玉田縣的交界,越過此湖就能進入開平府境,離灤州隻有幾十裏遠。

五百多主要是由滿洲兩白旗組成的逃難隊伍被人數是他們兩倍多的耿繼茂部追上。

耿繼貌很狡猾,發現尼堪一行還有好幾百人後,他沒有急於向對方發起攻擊,因為他知道困獸猶鬥的道理。

所以,他讓人拿著順軍給他們配發的發煙彈以一裏一顆的節奏不斷朝天鳴放,“嗖嗖”聲中,半空炸響的紅色煙花頓時引來了正在附近搜索的順軍其餘人馬。

就如饑餓的狼群發現一群受傷的野鹿般,一隊隊順軍從潮白湖的各個方向向尼堪一行所在的地方湧了過來。

尖厲的哨聲在清晨吹響,刺耳而又可怕。

確認自己不是“孤軍”後,耿繼茂立即下令所部向尼堪一行發起進攻。本來耿部擅長的是火器,可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很多火銃無法使用,所以這些從前的銃手多是手持大刀長矛向著過去的真滿洲大兵撲去。

“同尼堪拚了!”

馬光遠是漢將,可對漢人的稱呼卻同樣是滿洲語“尼堪”,這個稱呼滿洲人聽得懂,馬光遠手下那幾十個漢軍卻聽得頭大,因為他們還以為是同多羅貝勒爺拚了呢。

沒有隊形,也沒有陣列,就是一窩蜂的向前衝。

順軍如此,滿軍也是如此。

盡管滿洲兵們奮勇抵抗,可他們人數實在太少,又實在太累,沒有戰馬的他們最終被順軍的“人海戰術”不斷摧毀,最後兩百多人被壓迫到湖邊。

湖邊本就泥濘,加上下雨,人走在上麵初始隻是覺得爛,可很快就會發現鞋子直接陷進泥裏。

沾了泥的鞋子要不就是直接掉在泥裏,要不就是讓雙腳越發的沉重。要命的是滿洲兵都是穿的皮靴,這種皮靴一旦陷進泥沼裏短時間內可是拔不出來的,就算臨時想要脫掉也得費一番功夫。

順軍方麵就要容易的多了,不管是順軍的本部還是耿繼茂的原漢軍,大多數士卒穿的不是布鞋就是草鞋,因此於泥沼之中活動可比滿洲人輕鬆的多。

雙方在泥沼上不斷的搏殺,很多士兵都成了泥人。

清醒過來的尼堪看了看遠處正在同順軍搏殺的馬愛塔,又看向始終垂著頭的額娘。

突然,這位多羅貝勒站了起來,艱難的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母親,然後竟是拿出了一把匕首,顫抖的向母親的脖子伸去。

富察氏沒有躲避,她羞愧。

她甚至沒有臉看自己的兒子,她就那麽低著頭任由兒子割斷她的喉嚨,任由鮮血不住噴射。

尼堪的雙眼竟沒有淚水,隻是定定的望著快要氣絕的母親。直到額娘完全咽氣,他才將匕首扔在地上,繼而回過頭看向正衝過來的順軍。

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舉起長刀,深一步淺一步的迎了上去。

滿洲兵們在做最後的抵抗,殊死抵抗!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沒有活路,哪怕是放下武器跪地向這些尼堪討饒,換來的同樣也是一死。

滿州兵的頑強反抗同樣激起了耿繼茂的凶狠,一幫喪家之犬都收拾不了,以後大順哪有他耿繼茂的立身之地!

“殺,殺光他們!”

耿繼茂直接脫掉礙事的鞋子,光著腳提著大刀就衝了上去,他眼裏隻有一個敵人,那就是多年前當著那麽多人麵辱罵譏笑他的尼堪!

馬愛塔倒下了。

一個順軍第二鎮的隊官給了這位愛塔一刀,倒地的馬愛塔身子在泥坑中和著泥水咕嚕咕嚕的泛著泡。

餘下的一百多八旗兵仍在苦戰,他們罵人的滿洲話和順軍操娘的漢話混合在一起,不知雙方都在罵些什麽。

耿繼茂一路過來,結果了兩個滿州兵的性命,最小的一個在他看來怕隻十一二歲,那小韃子倒也有股狠勁,死前還想張口去咬耿繼茂,結果被耿繼茂用刀把將他的嘴巴連同整個下巴砸爛,牙齒和牙關一起飛去老遠。

尼堪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耳畔傳來的滿州兒郎慘叫聲並沒有觸動這位尚活著的太祖孫子內心,因為他的心早就死了,麻的不能再麻。

他麵色如鐵,不住的揮刀砍殺著向他衝來的順軍,如亡命徒般左砍右砍,每砍死一個順軍,都會讓他內心無比暢快。

可他的雙手也酸的幾乎提不動刀。

耿繼茂來了。

許是貴人多忘事,多羅貝勒爺沒有第一眼認出已經長大的懷順藩世子。

耿繼茂朝他笑了笑,撲了上去。

力竭的尼堪揮刀試圖阻擋,可是長刀卻被震飛。

他酸痛的雙手已經握不住刀。

“還記得我嗎?”

耿繼茂揮刀之前莫名問了尼堪一句,這讓尼堪有點死不瞑目,因為他不知道殺死他的到底是誰。

望著倒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尼堪,耿繼茂再次揮刀狠狠在對方脖子斬了一刀。

一刀又一刀。

骨頭茬子都碎了,刀刃也卷了。

尼堪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他的腦袋被十年前曾被他狠狠羞辱過的耿世子拿去河裏洗了一洗。

去除了血汙和泥垢的多羅貝勒爺,看上去還是那麽的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