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裝填藥子極慢的劣勢在近身肉搏中暴露無遺,淮軍勇士在陸四的帶領下以大刀收割閩軍性命。

閩軍本就不耐淮揚嚴寒,在低溫下士兵手指凍得都是僵硬,裝填速度比往常更慢,結果便是麵對近身揮刀砍來的淮軍,閩軍手中的火銃連根燒火棍都不如。

不少閩軍直接膽寒,火銃一丟拔腿就跑。

陸四一邊帶人揮刀驅散城門後的閩軍,一邊讓人將堵在城門後的石頭搬開。四下裏,到處都是向城中各處潰逃而去的守城士卒。

“降了,降了!”

那些臨時被官府招募上城助守的青壯連跑都不敢跑,嚇得跟那些漕兵衙役一樣跪在地上高聲喊降。

陸四根本沒有功夫理會那些投降的守軍,此時破城的激動讓他的臉上充滿一種異樣的形態。

剛才城上那名往城下縱身一躍的官員身影,讓他印象深刻,也為之動容。

他不知道自已是錯還是對,但既已走到這一步,就沒有後退一說,唯有前進。

失去城牆依托,又失去指揮的守軍毫無意外的開始全線崩潰,他們大呼小叫的亂跑,根本沒有人阻止那些正在打開城門的淮軍勇士。

閩軍在跑,漕兵在跑,衙役在跑,青壯在跑,大戶人家派來聽消息的家仆們也在跑,擔心安然的百姓更是在滿大街跑……

麵對那些持著大刀見人就砍的賊人,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勇氣。

漕運衙門那個在叛軍攻城前就想溜的小官,目睹上司金推官奮身一躍後就絕望的癱在城垛邊,腦中一片空白,嘴裏喃喃的隻是兩個字——“完了。”

承平兩百多年,富庶淮揚的運河重鎮淮安終是完了。

這座隻在萬曆年間修了四座敵台的淮揚大府,即將麵臨百年未有之大劫。

“不要追,快開城門!”

陸四揮刀砍倒一名慌不擇路,又不肯跪地投降的衙役後,製止了要去追擊其餘人的淮軍部下們。

城門洞中,程霖帶著二三十人正拚命的將石頭往外搬,石堆鬆動之後,廣遠就迫不及待的想放下門栓。

可那門栓卻沉重無比,廣遠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能抱動,急得大罵了句:“日他媽逼的,這麽重的!”

見狀,夏大軍等人趕緊上前幫忙,隨著眾人齊聲大喊門栓終是被抬了下來,繼而伴隨著“吱吱”聲,足有幾千斤重的城門被緩緩的推向兩邊,露出了裏麵在夜色和火光中隱約若現的淮揚古城。

“城已破,大家快進城啊!”

望著洞開的城門和那幫剛才還在和他們死鬥不休的官軍,外麵的叛軍倒是愣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望著,竟是沒人動。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感覺都不像是真的!

陸四持刀衝了過來,向著那幫傻站著的叛軍吼道:“我們是淮軍,不是官軍,城已破,快進!”

“城已破,快進城!”

督戰的張天寶手下一名哨總最先反應過來,猛的推了一把前麵那個呆子似的河工,揮刀向著城門衝了過去。

在躍過淮軍身側時,這名哨總還不忘喊了一聲:“弟兄們好樣的!”

“破城了,破城了,大家夥快進城啊!”

其餘叛軍也是醒悟,人群爆發出歡呼聲。

一個、兩個、三個,無數的河工青壯在淮軍勇士們的目視下衝進了城中。

數千叛軍從城門洞湧進淮安城,從上看去,如同一條長河灌進巨閘,又突然化身為無數細流,向著淮安城的角角落落流去。

“你們是什麽人!”

聞聽城門已開連忙打馬過來的張天寶在城門口停住,看向兩側持刀和他們穿著一樣衣服,但臂上新綁了紅布的淮軍。

“我們是淮軍!”廣遠很是羨慕的看著張天寶騎的大馬。

“淮軍?”

張天寶一怔,不知這是哪家的兵馬,但也沒多想就擺手道:“好,淮軍好樣的,我會向將軍為你們淮軍請功!”

這是直接將淮軍這幫人收編了。

“不是,”

廣遠想開口反駁,陸四卻拽了拽他。

“你們淮軍破城有功,接下來就不用你們出力了,在這裏好生歇著,天亮後我會派人來找你們!”

張天寶急於帶人搶占漕運衙門的藩庫,自是不能在城門多呆,萬一那幫河工青壯們叫錢財迷住了一窩蜂搶藩庫,事情就很是麻煩。又朝明顯是淮軍領頭的陸四一點頭,縱馬就奔進了城。

沒了城牆保護,淮安城就是個被扒光的娘們,誰他娘的都能上!

“洗了淮安城!”

張天寶猙獰的狂喝聲傳出老遠,在破城的刺激下,衝進城的叛軍上下也是狂呼不止,整個淮安城瞬間籠罩在陰霾之中。

“陸兄弟,他們要洗城!”程霖有些焦慮不安的看著陸四。

“老爺,什麽是洗城?”廣遠顯然不知洗城何意。

“別管他們,等我們的人來!”

陸四知道洗城是什麽意思,但他現在阻止不了,因為他的淮軍還沒有進城。

眾人當下便就坐在這城門洞中歇息,因為太過疲倦,城內傳來的淒慘叫聲都無法讓他們多看一眼。

那徐和尚甚至直接打起了盹,漸漸的倒有呼嚕聲發出了。

……

西城方向傳來的歡呼聲讓正在聯城上與叛軍拚死搏鬥的閩軍大驚。

“總爺,西城破了,賊人進城了,守不住了!”

鄭泰的部下拚死抵擋著攀上城牆的叛軍,那些叛軍極其強悍,絲毫不畏懼他們的火銃,有的甚至持刀在地上翻滾,使得他們的火銃根本打不著對方。

鄭泰知大勢已去,遂道:“去保部院出城!”

先前叛軍攻城危急時,推官金澎已經建議部院往聯城轉移。鄭泰過來時,路部院一行聽到城牆上的動靜又轉移到了舊城。

於此節骨眼竟能想到保護路部院撤離,鄭泰也端得稱得上盡忠職守了。

發現福建兵倉皇撤走後,李士元同樣也沒有對他們追殺,而是迅速帶人下城往城中漕運衙門奔去。

在他眼裏,殺再多的福建兵也不及那藩庫重要!

西城,風字營第一個趕到,望著城門洞中癱坐在地上的勇士們,以及被排放在門口的三十餘具屍體,風字營不少人鼻子都酸了。

“還能動嗎!”

陸四用刀撐起身子,看著自已的部下們,“能動的就跟我去搶藩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