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義同胡茂楨屠戮李率泰部,並沒有被次日從保定啟程趕到安肅縣的陸四責罰,反而認為他們做的對。

隨著對清戰事的不斷勝利,過往對投降清方人員的政策勢必要有所調整,不能再如從前那般隻要投降便予以優待、不計前過,甚至重用,而是要執行“早降免罪,遲降族誅”的新政。

要不然,打不過了再來降,照舊重用,置為大順流血流汗的將士於何地?

對這等人再重用,真當大順是尿壺不成?或者說大順的官爵可以濫大街的封發了?

從地方淮揚節度使躍居為大順中央監國闖王的陸四本人心態,也在不斷的改變,現時更多的開始考慮滅清之後大順政權的建設與發展了。

自古以來,一個新興政權的建設之根本,一是民生恢複,二就是國家名器。

民生這一塊,北方殘破,居民十不存一,屆時隻需將從前各朝建國之後的撫民、安民、助民的政策照搬便可。

居民十不存一的另一麵就是大量無主土地的存在,隻要合理利用這些無主土地,輕賦免徭,一個新興王朝自然而然就會誕生。

國家名器這塊,則要開始正規化。

陸四計劃入主北京之後便著手對大順、淮軍等舊有軍政體係進行一個“大一統”,屆時不管是跟隨自己起兵的老兄弟們,還是順軍那幫人,亦或降過來的明軍、清軍,都將根據各自功勞給付合理“報酬”,從而通過名器的正規化打造一個具有凝聚力的北方新興軍事集團,從而為統一中國奠定基礎。

如此,陸四自是不會對趙忠義、胡茂楨殺俘行為過多指責,甚至暗地裏也叫好,因為這樣做能省下許多麻煩,也能給還在為愛新覺羅反動、分裂、殖民集團效力的蒙漢官員們敲響警鍾。

而在來安肅的路上,陸四又相繼接到兩封信。

一份是從揚州轉來的,發送人是被陸四寄予厚望,要其在南方闖出半邊天,做一個明朝秦檜的孫武進。

孫武進信中主要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孫武進為自己請功。

孫武進稱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隻手遮天、黨同伐異、一昧同滿洲人綏靖妥協,極度仇視農民義軍,並妄圖“聯虜平寇”的東林大佬、弘光朝首輔史可法終是被他設計趕出了朝廷。

陸四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孫武進這家夥腐化了,竟然學會了明朝官員搶功謊報的把戲。

他敢肯定以孫武進的政治智慧絕不可能憑一己之力趕走史可法,多半是有其他人幫助,並且機緣巧合之下這才如願。

當然,也不排除孫武進從中做了弘光不少工作。

威逼恐嚇之類的工作,孫武進還是擅長的。

陸四做事,不看過程,隻看結果,史可法出外督師,遠離南都朝堂這個結果讓他是滿意的,因為隻要史可法不在“中央”主持工作,南京那邊就不可能失心瘋的派兵北伐,打他陸四的淮揚老窩。

眼下順(淮)軍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大舉北伐,既同李自成西安存糧有關,也同淮揚人民勒緊褲腰帶支援北伐前線有關。

二者一個支撐著西路軍及河南封堵兵團,一個則是保障了東路軍。

無論哪一個出問題,都會影響北伐戰事。

尤其是淮揚方麵,那裏可是有陸四他爹及陸家親族在的,真要被淮西明軍給端了,陸四總不能厚著臉去跟史可法討碗肉羹吧。

他要做太祖,可不做高祖。

哪怕明軍端不了揚州,淮揚後方出現戰事,也會間接影響北伐。

孫武進說的第二件事是以幸災樂禍語氣表述的。

說他為了確保史可法督師無功,特意體貼的從南京城中招了五千城狐社鼠編成京營,供史可法帶領討伐順江東下的叛軍左夢庚部。

這樣做,多半是這位二爺擔心史可法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真個平了左夢庚叛軍,屆時挾此大功重返中樞再給他孫二爺添堵吧。

不過後麵發生的事情表明孫武進多慮了,因為那史督師過了江之後根本一事無成,或者說淮西實際的“一把手”馬士英不聽史督師的指揮。

現在的局麵是史可法以督師之尊帶著五千城狐社鼠在太平府“無所事事”,鳳陽總督馬士英則帶領淮西明軍在安慶、銅陵一帶與“叛軍”對峙。

雙方的戰線拉的很長,但實際除了在安慶打了一場規模不算太大的戰鬥外,淮西明軍同左良玉集團並沒有大打出手。

原因是同荊襄清軍有關。

左夢庚不知道現在的北方已經翻天覆地,隻以為攻入湖北的清軍會跟著他屁股東下南京,因此陷入兩難境地,甚至已經產生是不是向南都臣服的念頭,要不然他根本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撐他兩線用兵。

如此,便形成了現在對峙的局麵。

馬士英同樣也不敢全力對左夢庚用兵,原因也是怕他和左夢庚打的兩敗俱傷時,荊襄清軍會趁機來個黃雀在後。

南直隸的戰事,陸四其實一點也不關心。

因為他接到的另一封信是在河南組織封堵阿濟格集團的袁宗第發來的,信中袁宗第說荊襄清軍已於四天前開始北返,並且攻破了由定南侯董學禮、河南節度使呂弼周負責的第一道防線,也就是陸四所稱三道防線中的“新鄧唐”三角防線。

董學禮同呂弼周損失很大,二人退到南陽時兩家剩餘兵馬加一塊也不到三千人。

現阿濟格以譚泰為前鋒正向南陽進逼。

而南陽是三道防線中的第二道。

不過不管是第一道防線還是第二道防線,陸四都沒寄予厚望,認為單靠這兩道防線就能堵住阿濟格。

河南封堵的關鍵是第三道防線,也就是伏牛山區防線。

這一道防線,如今集中的可是順軍第五鎮張國柱部、袁宗第收攏的兩萬順軍,以及從漢中趕去的黨守素部兩萬人。

陸四從潼關東征時,給袁宗第、黨守素、張國柱的軍令中特別強調一個挖字,就是命令河南兵團拿出八成的力氣在關卡及必經之地大掘道路,使這些道路不僅不能過車,連人都不能過!

阿濟格有本事就飛過去,沒本事要麽就一邊填路一邊同幾萬堅守的順軍逐關逐卡爭奪,要麽就選擇繞幾百裏路打淮西境內往山東方向。

兩條路,都是死路。

反正就是不同你阿濟格正麵硬捍,完全以本傷人,活生生的磨死阿濟格,從而奪取最後的勝利。

打入荊襄那天,阿濟格統領的清軍主力就已經是棋盤上的棄子,有他沒他,都無關大局了。

有一點陸四還是不滿意的,便是尚可喜這個家夥遲遲沒動靜。

最多再等半個月,要是尚可喜還是不肯反正給阿濟格致命一擊,陸四便將他尚可喜部上萬家眷的腦袋送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