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繡錦、劉芳名,焚懷慶城,罪當誅三族。

陸四沒在衛輝就將二人處斬,是出於政治考慮,怕人家剛降就處斬會讓後麵的清軍官吏膽寒。

在此之前,陸四分別給遼東第七鎮發去命令,查找俘虜有無羅繡錦近親族人,若有,一律就地處斬。

又給大西軍的平東王孫可望發去私人信件,請求西軍在攻打寧夏時派人處斬劉芳名的近支族人。

人,要言而有信,吐出的唾沫都得是一口釘。

說滅三族,便絕不放過一人。

不行此重典,世間豈畏陸闖王!

所謂行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也。

隨著彰德、真定二府投誠,順軍直入保定,即將展開決定北方甚至中國命運的華北戰役,再留羅、劉二人性命意義便不大了。

胡茂楨說保定城中除了千餘老弱營兵就是明安達禮部的四千蒙古兵,除此保定府境並無清軍,有的也被胡部嚇得縮在縣城不敢動彈,而從陝西東返的多鐸部主力被高傑、李成棟及自家外甥李延宗統領的第六鎮主力等吸引到了京畿一帶。

因此基本可以斷定,東征順軍攻打保定時,城中的保定巡撫於清廉同那個蒙古八旗主明安達禮短期內不可能得到援軍。

即便明安達禮的四千正白旗蒙古兵能征善戰,陸四以三個軍主力配合上萬綠營降兵以人命堆積也足以破敵。

東征三個軍乃是以大順西路軍為主體改編而成,無論是兵員素質還是戰鬥力都堪稱精兵,如今更是挾卷土重來的大勢、全軍戴孝為先帝李自成報仇,士氣之高昂可不是被迫從西北往湖廣大撤退時那般軍無鬥誌,頹喪異常。

保定,旦夕可下。

保定一下,北京就如被扒光衣服的娘們,任由大順監國闖王捅她一捅了。

真要性致上來,臨幸一下大清朝的聖母太後,未必就強人所難了。

彰德、真定二府望風而降,不說人心所向,也是大勢所趨!

東征之勢已起,清廷如前明一般,動搖就在眼前。

不到三年時間創此局麵,既得益於多爾袞的昭和式無能,更得益於自身努力。

心情大好之下,陸闖王又見磁河水寬流急,便請羅、劉會會河中的水伯,以為大軍征東助興。

“啊?”

被陸四吩咐的軍官正是那在汝州境內要其煮人、衛輝城中睥睨群小的山東綠林好漢陳威力,其與搭擋樊霸平生最得意的事就是燒過讀書人祖宗的廟,刨過孔夫子的墳。

什麽殺人放火之類的對這陳威力根本不是事,隻是這闖王正和人談笑風聲著,突然就翻臉要把人往河裏丟,饒是陳威力反應夠快,也不由一愣:殿下這臉翻的也太快些了吧?

可同大腦發愣不同的是,其手腳卻是麻利,一下就將站在自家前麵滿臉微笑虔誠看著闖王殿下的懷慶總兵劉芳名一腳給踹進了河中。

一無心理準備,二無生理準備的劉總兵“哎呀”一聲就“撲通”掉入河中,本熱著的身子叫河水這麽一泡頓時清醒過來,旋即驚恐狀哀求:“闖王饒命,闖王饒命!”

水性卻是好的很,雙手向上揮舞求饒,雙腿自由伸縮擺動,竟能保持不沉。

“監國?!”

河南巡撫羅繡錦也是慌了,臉上“唰”的一下就沒了血色,繼而不等說第三個字,背後就有人猛的將他往水中一推。

“下去吧你!”

陳威力咧牙齜嘴,一臉笑嗬嗬的望著在水中同樣撲騰的羅撫台。

羅繡錦投降之後不知大順文官穿什麽服飾,所以找了一套前明知府的官袍穿戴,結果烏紗帽落水同那劉芳名一樣露著光禿禿的腦袋,甚是醜煞。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周邊正在渡河的順軍將士看了這幕,有不知情的以為有人落水,大呼救人。

離闖王座船最近船上坐著的是第十四鎮帥馬科,聽到有人落水立即起身查看,並準備第一時間跳水救人,從而給邊上座船上的闖王留個好印象,可一瞅不對,闖王負手站在甲板上紋絲不動,闖王船上的人也都不動,再瞧落水的是前番在衛輝投降的羅繡錦同劉芳名,頓時明白怎麽回事,急忙喝止要去救人的部下。

“都督?”

胡茂楨不知羅、劉二人縱火燒城,搞堅壁清野之事,因而對於眼前發生的事十分不解。因其剛同主力會師,稱呼還沒有改過來。

“沒什麽,此二賊早當殺了。”陸四輕描淡寫。

“噢。”

胡茂楨點了點頭,見水中二人都在撲騰,不假思索便伸手從撐船的軍士手中拿過竹篙往水中敲去。

結果一篙子將河南巡撫的光頭給敲進了水中。

沒一會,水中泛出幾個泡泡,羅繡錦的光頭又冒了出來。

“嘿!成了精咧!俺來!”

陳威力抄起船槳狠狠向羅繡錦已經青紅的額頭敲去,這一敲羅撫台真個吃不消了,腦袋天旋地轉,四肢不由自主的停止掙紮,慢慢沉入水中。

眾人看得仔細,竟是沒有再浮出水麵。

算算時間,這河南巡撫不可能有那麽好的水性。

旁邊的劉芳名嚇壞了,眼見羅繡錦淹死,情急之下突然一個猛子紮進河裏。

懷慶總兵是想逃!

“撲通撲通”,就見幾條船上百名順軍跟下餃子似的往河裏跳。

陳威力也跳下去了。

好幾十人同時紮猛子到水中,不一會就見某處水麵浪花浮起,幾個大漢將一剛剛露出水麵使勁呼吸兩口的光頭又給重新按了下去。

“永盛,莫理會這小事,你以為當如何速取保定?”

陸四懶得理會劉芳名是怎麽被弄死,伸手從兜中摸出卷煙遞給胡茂楨一枝,自己也點了一枝。

“都督,我軍勢眾,明安達禮不可能出城與我大軍野戰……”

胡茂楨判斷明安達禮會領軍縮在保定城中,同那保定巡撫於清廉堅守待援,所以攻打保定還是要強攻,但從哪個方向攻卻是有講究的。

陸四不住點頭,示意胡茂楨說說他的看法。說話間,船已經靠岸,陸四拉著胡茂楨上岸。

上岸之後回頭看了眼河中,陳威力他們拖著兩具屍體正在往這邊遊。

收回視線,陸四正要讓人將他坐騎牽來,前方先行過河的第一軍提督高一功派人護送一人前來。

卻是去年初就奉陸四之命專往北方刺探情報並組織各地鋤奸隊的高進。

高進親自過來肯定是有重要情報,果然,其帶來了滿洲攝政王決定親征的消息。

“親征?”

陸四有些驚訝,“你是說多爾袞要親自帶兵過來打我?”

“是,都督!”

高進將滿清於宮中召開的議政王大臣會議內容一字不差的奏報出來,這些情報不是他花錢買的,而是一位自稱“身在滿營心在漢”的某侍郎主動透露出來的。

這位侍郎當初是高進的刺殺目標,不過不知怎的,可能是不打不成交吧,刺殺行動雖然失敗,但這位侍郎卻隨後通過某些渠道向代表山東方麵的高進表達了合作意願。

類似這種心中尚有大義的官員還有不少。

“我還以為他多爾袞果斷出關呢,”

陸四搖了搖頭,“多爾袞哪來的勇氣,他不知道我陸文宗專打神仙仗嗎?”

說完,深深的抽了口煙,目光投向遙遠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