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北京,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

永昌元年至二年的冬春之交,北京極度空虛。

輕易擊敗李自成奪取北京讓清軍驕橫不可一世,事實上的戰局也讓清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結果就是為了盡快征服中國,在立足未穩、京畿、北直的統治還不算穩定的情況下,多爾袞將八旗主力分作兩支派了出去。

一支八萬人,一支四萬人。

沒有陸四,這十二萬人擴編為了百萬清軍,滾雪球似的征服了中國。

有了陸四,曆史已然改寫。

原本是清軍征服南明橋頭堡的山東成了抗清第一線,也使得淮軍直麵京畿,哪怕自身實力遠弱於清軍,卻在局部形成對清軍的絕對優勢。

清軍整體實力不計戰鬥力,單以兵員總數對淮軍大概是三比一,可在山東一線,淮軍對清軍卻形成五比一,甚至六比一的優勢。

對巴哈納、石廷柱集團,對豪格、孔有德集團的兩次大勝,就是淮軍兵力優勢的體現。

隻要陸四願意犧牲淮軍,他現在就可以揮師“北伐”,隻不過大概率同李自成一樣奪了北京之後卻又不得不再次放棄。

但不能大規模北伐,不意味曆史給淮軍創造的絕佳機會就要平白放過。

從全國抗清總體戰局來看,東線這邊也必須有所作為。

否則,一旦李自成敗亡,陸四恐怕就再也沒有兵臨北京城下的機會了,因為山東和淮揚所處地域注定他會是滿清第二波重點攻擊的目標,也就是頭等大敵。

這塊地盤,人口和錢糧產出是不錯,也是必擊之地。

在敵人的拳頭重重砸下前,陸四需要將這隻拳頭一個個的扳開、折斷。

正如陸四對自家外甥所言,你越危險,他這個當舅舅的越高興。

不是做舅舅的無情無義,不將外甥當人看,而是外甥那邊如果真的有危險,便說明清軍一定往回抽調了大軍。

那就意味著李自成的壓力輕了,淮軍的壓力也輕了。

賈漢複用孫子兵法中的“圍魏救趙”形容這次大膽的北進計劃,除了可以最大程度摧毀北直、京畿的戰爭潛力外,就是可以逼迫清軍回師,從而使得河南不致崩盤,給淮軍在山東進行下一步防禦、發展爭取幾個月,甚至是一年的時間。

內心深處,再怎麽想繼承永昌皇帝的遺產,陸四也不希望李自成敗的太快。

李自成敗的太快會產生一個最直接的連鎖反應,那就是盤踞在武昌的左良玉部降清。

曆史上,就是李自成被阿濟格追到湖廣,左良玉不敢與李自成打,這才找借口東征南京。結果半路病死,不爭氣的兒子左夢庚直接帶幾十萬人降了阿濟格。

左良玉部一旦降清,淮西明軍集團就要不保。

陸四需要友軍,哪怕左良玉部再不堪,隻要他們不降清,就能替淮軍承擔清軍的壓力。

抗清一方的優勢在於人多。

哪怕彼此也是敵對關係,但隻要都在抗清,多爾袞就不得不把他那十幾萬人分散用兵。

這也是陸四為李自成爭取的最後機會了,但願這位永昌皇帝能夠在襄陽得到喘息,而不是如放棄西安一樣再次放棄他那最後的根據之地。

為此,陸四讓陳不平替自己擬了一份給李自成的奏疏,疏中大意是說淮軍將全線北進,希望能夠為大順中央減輕壓力,請皇帝陛下及早部署新的反攻。

不過不知道李自成能不能收到這份奏疏,現在想要和李自成取得聯係已經很麻煩了。隻能先通過河南順軍向荊襄轉送,看看能不能由白旺轉遞給李自成。

定下計劃後,陸四就不改,並且要馬上落實。

第七鎮可以年後渡海,第六鎮卻是即刻動身。

為了鼓舞第六鎮北進士氣,陸四將此次北進的優勢及判斷的清軍底子全部整理出,並製定了一套結合清軍實際情況的“進擊戰術”,都由外甥延宗帶給高傑。

當然,做舅舅的不可能讓外甥光杆一人提著把紅纓槍就去高傑那裏,他還是要給外甥配一支親兵的。

在徐州通過大比武選出的淮軍最精銳人馬“百人隊”無疑是要跟李延宗去的,除此之外,陸四又讓黃昭調500名會騎牲畜的鐵甲兵,又讓齊寶帶500名旗牌親兵歸延宗指揮。騎兵方麵,遼東人出身的曹元率1000騎兵也參加北進。

莫看才2100人,卻是淮軍的精華了,碰上真滿洲也是可以一戰的。高傑所部的戰鬥力也是不差,為明軍時在孫傳庭的指揮下都是能同順軍主力正麵硬杠的。

高傑本人敢戰,部下李成棟、胡茂楨等也都是強將,再有加強過去的這兩千淮軍精銳,除非多爾袞將多鐸大軍抽調回來,否則北直隸及京畿一帶的少量留守清軍不可能擋得住他們。大概同清軍入關時那般,明軍縮在城中眼睜睜看著清軍在鄉野四掠,破壞。

解開第六鎮脖子上的繩索,軍糧這一塊其實也不用擔心,隻不過會害了北地百姓。

“到了第六鎮,你聽高傑指揮,不要因為是我的外甥就對高傑的將令有所不從。切記,此次北進,高傑是主將,他的軍令就是舅舅我的軍令,你必須服從!”

害怕外甥年輕衝動的陸四反複叮囑延宗,又將曹元、齊寶叫來托付。

臨出發時,陸四親自備酒為出征將士送行,每人三碗酒、兩斤肉,吃飽喝足上路。

第一碗酒一飲而盡。

“我陸文宗不是讓你們去送死,我要你們活著!我要你們活著摧毀韃子和一切幫助韃子的漢奸!”

第二碗酒一飲而盡。

“我們淮軍想要強大,就要自己爭取。你們想要榮華富貴,也要自己爭取!明軍打不過韃子,順軍打不過韃子,我們淮軍打得過!所以我們要勇敢站出來!”

“不僅是為了我們自己,更是為了我們這個民族!”

第三碗酒舉起來。

“喝了這最後一碗酒,我也沒什麽好和你們說了,你們隻要知道你們的身後站著我陸文宗就行!”

一飲而盡。

“去吧,用你們手中的長刀去告訴那些滿洲人,我們淮軍才是這世間最強的軍隊!”

“讓他們害怕,讓他們恐懼!”

陸四大手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