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參將吳高身邊的葛國泰出營匆忙連頭盔都沒帶,所以當半塊瓦片從天而降筆直落在他額頭上時,很自然的在他額頭劃出一條深口子來,伴隨著痛感的是鮮血的溢出。

瓦片和頭骨接觸的瞬間裂成了幾塊,其中一小塊直接插在了葛國泰的腦袋上。看著,就好像這位葛把總一夜之間長出了塊紅色的龍角出來。

“媽的!”

疼痛之下葛國泰張嘴就罵,可沒等他看清煙霧中衝來的河工時,一根足有十六七尺長的粗竹篙就一下到了他的胸前,然後重重捅在了他的胸口,將他整個人頂著往後不由自主的直退。

“啊!”

兩個河工發著呐喊聲,合力端著手中粗壯的竹篙一步不停的向前衝。其中一人的眼睛甚至都是閉著的,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這樣做會讓他更加的無畏。

“……”

葛國泰慌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用竹篙頂著身子不受控製的往後退。那感覺就好像被一匹馬拉著跑似的。

不同的是一個朝前,一個朝後。

他試圖伸手將那竹篙從胸口移開,可直往後退的他怎麽可能如願。即使他抓住了竹篙,強力作用下也休想脫離。

後退的過程中,葛國泰不停的撞擊著後麵的士兵。而在他的兩側,有很多士兵同他一模一樣的在被人拿著竹篙往裏麵頂。

亂了,官兵完全亂了!

隊伍中央的官兵剛剛敢把抱著頭和臉的手拿下來,就被兩邊同時被人頂過來的同伴們撞得人仰馬翻。

僥幸沒有被撞倒的也不得不被四周擁擠過來的人群夾得難以動彈,一些倒黴鬼更是被同伴無處安放的長刀給割傷、劃破。

與此同時,那些攻擊的河工隊伍後又有人將大量的火把扔在了官兵當中。上百個抬著竹筐的河工勇敢的跟在竹篙隊的後麵,等到差不多時便將竹筐往地上一丟,撿起裏麵裝著的磚頭就朝前方砸去。

在河工突如其來的襲擊下,五六百人的官兵被一下壓縮在一個方圓恐怕隻有幾百丈的圈中。

他們不僅要承受著兩側幾百根頂向他們的竹篙,還要忍受著潑天而下的磚塊,以及那不時落下的火把。

混亂中,竟是有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官兵被自已人撞倒,進而被自已人踐踏。

那些踩踏自已人的官兵也沒有辦法,他們被人用竹篙頂著根本活動不了!

“穩住,不要亂,不要亂!”

接連撞倒三個士兵的葛國泰胸口被頂得快疼得說不出話來,但那些被撞倒的士兵也有效的減弱了竹篙的衝擊力,使得葛國泰被頂進人群兩三丈後終於得以稍稍穩住了步子,不致於被那兩個河工直接頂翻在地。

否則,一片大亂中他葛把總弄不好會被自已人踩斷肋骨,甚至活活踩死。

自相踐踏死人無數的場麵,葛國泰見得太多了。

“媽啦個巴子的!”

凶性大發的葛國泰在感覺能“刹”住時,想也不想就揮刀向胸前的竹篙砍去。

他要用手中的長刀讓那兩個河工反賊知道什麽才是殺人!

刀揮落下去後,葛把總卻突然麵色大變,他想止住手中的長刀,可已經來不及。

“哢”的一聲,竹篙在前端兩尺處被劈成了兩截。

頂在葛國泰胸口的那截直接掉落在地,另一截卻在葛國泰驚恐的目光中又捅上了他的胸口。

這一次不是頂,而是“噗嗤”一聲直接刺進了葛國泰的胸膛。

在兩個人渾身力量的作用下,竹篙徑直沒入葛國泰的身體,然後又是“噗嗤”一聲從他的後背穿出。

堂堂正七品的把總就這麽被直接捅成了穿在竹篙上的“肉串”。

望著完全沒進身子的竹篙,葛國泰的心髒還在跳動,意識也還清醒。

他現在完全沒有憤怒,也沒有怨恨,而是後悔——後悔不該愚蠢的去劈那竹篙!

就是他自已那一刀,將原本根本殺不了人的竹篙變成了可以瞬間要人命的鋒利武器!

後悔的也不是葛國泰一人,很多官兵在成為“肉串”後都在後悔,然後喃喃咒罵著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的原因是竹篙的另一截還在河工的手中,這使得被竹篙捅穿的官兵在力的作用下完美的保持了平衡的姿勢。

有些官兵是真的倒黴,倒黴透頂了那種。

他們死在了毫無防備之下——一杆杆從同伴身體中穿出來的竹篙將他們也“釘”住了。

經過前麵一人的鮮血浸泡,幹燥的竹篙在“潤滑”的作用下很輕鬆的就將後麵一人也給捅穿了。

如果持竹篙的河工力量足夠,一杆十幾尺長的竹篙甚至可以無限穿刺下去,直至成為一根真正的“糖葫蘆”。

當然,如果竹篙的尖利前端劈叉了,那麽也就自然的失去了“武器”價值。

“噗嗤”聲中,慘叫聲中,被部下們擠在中間都喘不過氣的參將吳高感受到了末日。

他看不到四周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完了。

河工中有能人,說不定真是李闖的細作!

一些官兵甚至都沒辦法去撣滅他們被火把點著的棉衣,手實在伸不開,太擠了。

他們也沒辦法去躲避頭上掉落的磚頭,隻能硬咬著牙去挨。

運氣好的避過去,運氣不好的頭破血流。

但相比那些被竹篙刺死的同伴,他們都是幸運的。

“大刀隊,跟我上!”

陸四提刀走向跟罐頭一樣被那些“糖葫蘆”擠在中間的殘餘官兵,來到這個世上,他第一次笑了。

他成功了,他的笑中有淚。

說是大刀隊,但長刀不過是搶自官兵手中的幾十把,大多數人拿的還是鐵鍬。

不過足夠了。

竹篙隊的那幾百河工依舊緊緊握著手中的竹篙,也依舊用力頂著,這使得“糖葫蘆”後麵那些被擠到一塊的官兵,根本沒辦法從裏麵掙脫出來。

即使有,也是少數,出來也是死。

殘餘的官兵根本擋不住那些撲上來的持刀河工,或者說他們已經徹底喪膽,一個接一個的被砍翻在地。

吳高嚇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他所在的地方越來越寬敞,原本因為擠壓導致的胸悶也瞬間消失。

滿是血腥味的空氣雖然難聞,但總比窒息的要好。

又是幾聲慘叫過後,吳高的麵前為之一空,然後他看到了一個雙手握刀的年輕人在看著自已。

“我是……”

吳高張嘴想要說話,那個年輕人的刀已經落了下來。

沒有絲毫遲疑,也沒有半句廢話,哪怕他吳高看著明顯是個大官。

陸四知道眼前這個自已也不知道是誰的軍官想和他說話,但他於對方的身份毫不感興趣,更不想聽對方說什麽,哪怕這個人就是金聲恒,他也不會多說一句。

殺人,何必廢話。

都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局麵了。

砍翻那個不感興趣的軍官後,陸四掃了眼四周,叫了聲正在檢查有沒有官兵裝死的蔣魁:“蔣三爺,你帶些人把官兵身上能穿的衣服都脫下來,然後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