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縣大概就是後世的泗陽,陸四他大伯最愛喝的洋河酒產地,包括陸四本人也愛喝的夢什麽的也那地方產。那酒,喝了綿柔,不辣不嗆,不上頭。

不過這個時代的桃源縣很大,縣城在運河西邊,屬後世安徽地盤,所以大順河南、淮揚二節度會麵地點是在運河東岸的小袁莊。

此地離宿州有五十多裏地,離淮安也差不多是這個距離,從這一點來看,河南節度使呂弼周是充分尊重陸四這個淮揚節度使對淮揚治權的。

“崇禎十六年十一月到崇禎十七年三月,經曆了長達五個多月的艱苦鬥爭,南北兩支義軍終於成功的在小袁莊會師,這是明末農民起義的一次重要曆史事件,對於鞏固淮揚根據地,推動全國起義形勢發展,從而掀起全麵抗清鬥爭**,意義重大。”

陸四覺得將來翰林院或是文史館的學士們,可能會如此形容這次他和河南節度使呂弼周的會麵。

說不定那幫學士們還得過來請他親筆提幾個字,當然,前提是他陸家祖墳真的冒青煙。

為了這具有重要意義的會師,陸四將鐵甲衛、旗牌兵、第一鎮第二旅等共計6000餘精兵帶到了小袁莊,光馬騾驢這些大牲口就多達四千多頭。長長的隊伍旌旗招展,行軍隊列就有十來裏長。

帶這麽多兵來為的是什麽,那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沒法言傳。

陸四為人向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可不想自己跟高傑一個下場。

也就是這個時代沒什麽防彈衣,也沒什麽金絲軟甲之類的,真要有,鐵定穿兩件在身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雖說那呂弼周現在是大順的河南節度使,從前也是做的明朝河南副使,是負責輜重錢糧的文官,但誰敢保證這位呂都督沒有熊吞淮揚的念頭。

到了小袁莊一看,人呂弼周隻帶了隨從百餘人在莊頭等侯。

“都督,對麵就這點人?”徐和尚很是懷疑。

陸四也懷疑,所以偷偷叫徐和尚把第二旅騾馬隊的探馬撒出去幾撥,可探馬外放了十來裏,最終還是確定人家就帶了一百多人。

“都督,咱們是不是……”

徐和尚想說什麽小題大作,杯中蛇影什麽的,卻被陸四直接製止了,臉不紅心不跳,悶聲道:“此來便是叫呂都督和中央看看咱們淮軍的實力,省得人家以為咱們淮軍真是幫泥腿子,傳令下去,叫弟兄們打起精神來,一定要讓中央過來的對咱們刮目相看,這樣我淮軍以後就不被看作雜牌軍了。”

說完,卻從袖中摸出什麽東西隨手甩進了運河。

徐和尚沒看清是什麽東西,鄭標卻是看清楚了——那不是昨天夜裏都督喝酒時用的酒杯麽,怎麽還帶在身上了?

“這淮陰侯莫不是以為咱們是來火拚他的,帶這麽多人來?”呂弼周手下的副將,曾為明朝柳溝參將的郭陞見著浩**而來的淮軍隊伍,不由失聲笑了起來。

“據聞這位陸都督年紀尚輕,又起於鄉野,恐真有此念頭。”

說話的是大順文諭院宣旨官員劉若達,此人從前是明朝山西臨汾的知縣。大順政權建立後,前明官紳降員從中央到地方,大致占了大順政權文官七成的職務。本質上除了官職更名外,大體還是沿用了明朝的治理體係。

“沒什麽,也是應有之義,畢竟人家也沒和咱這個河南節度打過交道,防著點是應該的。”

呂弼周微微一笑,主動迎了上去。

遠處馬上的陸四見了趕緊翻身下馬,示意齊寶他們跟自己一同過去。

同淮軍一塊過來的張廷禮急忙上前為陸四介紹起來,道:“陸都督,這位便是呂都督了!”

“呂都督!”

陸四拱了拱手,見這呂弼周不過四十左右年紀,相貌很是堂堂的樣子,單從麵上看不出狡詐陰險。

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陸四也不敢掉以輕心,心中仍保持警惕。因為他以為這個呂弼周不久後會和董學禮一起降清,卻不知人家呂弼周實際是大順的大忠臣。

在沒有他陸四的時空中,呂弼周督兵渡黃河南下欲取淮安,結果被路振飛聯合劉澤清、金聲桓擊敗,本人也被明軍生擒。

然而被擒之後的呂弼周卻拒絕回答任何有關李自成的事,最後被路振飛命人縛於法場竿上命人連射三矢,又在呂弼周尚活的情況下分裂其肢體,手段極其殘忍。

就這,呂弼周至死都不曾討饒半句,真正是鐵骨錚錚,與其為明朝官而降順判若兩人。

後世有史學家認為如呂弼周、劉暴等前明降官之所以為大順死節,最大原因就是崇禎十五年以後李自成開始經營治理地方,采取寬民養民政策。

各級大順政權的官員到任後主要幹的就是兩件事,一是追贓助餉,打擊官僚士紳;二是宣布錢糧免征三年,使農民得以喘一口氣,安心恢複生產。

追贓助餉打擊的是官僚士紳集團,對廣大農村的地主富戶並無多少侵害,由此得到了鄉村地主階層的擁護。

這大概就是順政權的“統一戰線”,或者是分化,將造反對象分為官僚士紳與地主富戶兩個集團,從而區別對待,爭取人心。

而如呂弼周等為順朝死節的降官,更多的是目睹十幾年戰亂給百姓帶來的荼毒,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恢複民生,因此對順政權采取的政策便極力擁護,並堅決執行。

實際追贓助餉這一政策也是對的,因為不這麽做,順軍根本無法獲得維持大軍和治理地方的資金。

不追贓助餉打擊前明的官僚集團,則壓力仍是要轉嫁給農民,這與明朝就沒有兩樣了。

陸四也在追贓助餉,寶應被屠的官吏士紳以及興化、鹽城各地采取的清鄉政策,本質就是追贓助餉維持淮軍。

說白了就是不從肥得流油的那幫人手中搞錢,難道從窮人身上弄錢麽。

“陸都督,先接旨意吧。”

呂弼周也在好奇打量年紀輕輕就成了永昌第一人的陸四,之後笑著拉過陸四走到已經設好的香案前麵一同跪了下去。

劉若達忙上前展開永昌皇帝的大詔,宣讀了晉授陸文宗為大順淮陰侯的旨意。

宣旨後,劉若達將一枚銅製九疊篆官印交到陸四手中,笑道:“淮陰侯還不叩謝陛下隆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四一番感激涕零模樣,雙手略微顫抖的捧著那枚淮陰侯印,耳畔是諸多部下的恭賀聲。

“淮陰侯,請吧!”

呂弼周一指莊頭一家稍好些的瓦房,“定南侯那邊告急幾次了,我這次同劉學士一同來見淮陰侯,便是請淮陰侯能夠早日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