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什麽弄不弄白門的!

於馬上正準備躍下關心撫寧侯爺一下的陸四叫孫武進這話說的,氣得險些就要拿馬鞭抽這家夥一頓:沒看到人家丈夫在,嘴裏嚼什麽蛆!

天地良心,陸四要孫武進把朱國弼弄來,是要打人家愛妾寇白門的主意,但絕非孫武進想的那般齷蹉,他陸四要當什麽活曹操。

退一萬步講,便真算陸四也有人之本能需要,但他這身子可是清清白白的黃花小夥,能隨便叫一身經百戰的婦人給玷汙?

虧不虧心?

弄來朱國弼,誘來寇白門,那是有大用的!

有鑒於即將到來的殘酷抗清鬥爭,陸四必然要尋求多方麵的支持,所以在江南甚至是全國都有影響力的“秦淮八豔”就是很好的統戰對象。

莫以為這幾個出身秦淮的姑娘是下九流,她們實則是這個時代的“頂級流量”女星。並且,這些姑娘的氣節也是遠勝讀書人,朝中士大夫和什麽才子不如遠矣。

可惜,所嫁大多非人。

如“河東君”柳如是嫁了個不肯與其投水殉國的大宗師錢謙益;

大家橫波顧媚嫁了個“三朝之臣”龔鼎孳;

“香扇墜”李香君嫁給了叫那百姓在家餓死別給朝廷添亂的大學士侯恂之子侯方域。

據說這位侯才子給滿清山東總督張存仁出了個扒黃河水淹榆園的主意,不但使山東抗清義軍被徹底鎮壓,也使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

就這,還被編了個《桃花扇》流傳千古,搞得真是才子佳人被奸臣所欺似的。

殊不知奸臣阮大铖叫清軍暴屍杭州城下三日,卻被汙蔑隨清軍南下福建跑不動累死。

權臣馬士英更是在太湖被清軍剝皮英勇就義。

而戲文中的忠臣義士卻是金錢鼠尾,當真是文人一枝筆,黑白莫分辨。

“青蓮”董小宛嫁的冒辟疆,風流是風流,膽小如鼠。清軍南下義憤填膺說要抗清,結果道上被大清兵搶了個精光,嚇得立即回家隱居,從此做起剔發留辮的“遺民”。

那個陳圓圓就更不用說了,至於寇白門嫁的這位崇禎朝的撫寧侯,弘光朝的保國公同樣不堪,同趙之龍等一眾勳臣領著錢謙益他們開城降清,國公不做去當了個三等阿達哈哈番(輕車都尉),最後被囚在北京,家財被滿清搜刮一空。

為了救出朱國弼,寇白門也是俠義,為這個早在清軍南下時就將她拋棄的負心人籌措了兩萬兩黃金贖身,從此與朱國弼一刀兩斷,重回青樓不到一年病死,落得個“叢殘紅粉念君恩,女俠誰知寇白門”的身後名。

前世看到這些姑娘和所嫁之人事跡時,陸四都唏噓,如今活在這段故事所處的時代,當然是要爭取改變些什麽。

他真不是曹操,寇白門也好,柳如是也好,李香君也好,對這些奇女子他更多的是敬重。

這些女子的頂級“流量”對於抗清統一戰線也是極為重要,如此,陸四又如何會胡來,如那孫武進以為是要做那“綁其夫,逼其妻就範”不恥行為呢。

瞪了眼自以為是的孫武進後,陸四從馬上躍下,走到那被當豬一樣扛過來渾身滿是淤泥的朱國弼麵前。

這個朱國弼不但能“誘”來寇白門,繼而拉出柳如是、李香君他們,本身也是極具價值的。

因為,南京城中的朱府很有錢。

而且朱家的“集資”能力也是這個時代的頂流,否則寇白門就不會在朱國弼家產被滿清搜刮幹淨後,還能籌出兩萬兩贖身費來。

隻是,陸四剛要伸手不計淤泥汙垢扶朱國弼起來,這位侯爺卻跟受驚般哆嗦了一聲:“別,別殺我……別殺我……”

然後身子猛的往後一縮,繼而以叫人吃驚的速度蜷了起來,如同螞蝗似的。

陸四看的驚訝,又見朱國弼腦袋上大包不少,朝孫武進瞥了眼,後者忙將目光轉向它處,意思顯然是說不關他事。

“侯爺莫要驚慌,陸某乃大順淮安防禦使……”

陸四自報家門,又好生安慰,接連強調幾次不會殺朱國弼,這才讓變成螞蝗的朱國弼身子稍稍拉長了些,就那麽趴在地上側臉看著陸四。

陸四也這麽看著他,有些不知道如何繼續交流下去,他不確定剛才孫武進說寇白門的時候這位侯爺有沒有聽見,所以索性開門見山道:“侯爺身上可有什麽信物?”

“啊?”

朱國弼許是腦袋叫打傻了還是怎麽回事,“啊”了一聲呆呆的望著就是不說話。

“就是家裏人能識得的?”陸四耐心解釋。

“是要叫我家裏出錢贖我麽?”

這下朱國弼不呆了,精神頭子也是一下來了,要不是渾身疼得很,隻怕能跳起來。

陸四點了點頭,這樣理解也行。

“有,有!”

朱國弼馬上在身上摸索起來,卻是忘記剛才逃命時不但大寶劍扔了,就連愛妾白門送他的“靈寶”也丟了,這會身上幹淨溜溜,哪有什麽信物。

陸四這邊無所謂,有信物更好,沒有信物就叫朱國弼自己寫封信好了,寇白門不至於連丈夫的字跡都不認得。

地上,朱國弼突然死死盯著孫武進,後者手裏正握著他那把靈寶。

“那把匕首,家裏識得。”

朱國弼抬手指了指,又迅速縮了回去,顯然是被孫武進打怕了。

陸四朝孫武進看了眼,後者無奈隻能將匕首上交。

“明天找個人,把這匕首給侯爺府上送去,跟侯爺府上主事的說,若想侯爺回家,就過江來與我麵談。”

陸四抽出匕首,寒光森冷,確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之所以隻說主事,而不直說寇白門,是怕朱國弼多想。

“來人,帶侯爺去換身幹淨衣服。”

陸四隨口吩咐一聲,當下就有旗牌親兵過來將地上的朱國弼扶起準備帶下去。

那朱國弼卻是遲疑了一下,然後弱弱的問了陸四一句:“將軍從前與我家白門是否相識?……有過舊誼?”

神情膽小,目光卻是期盼。

這話朱國弼早就想問了,他可是聽得清楚,打他的那個泥賊說的是我把寇白門給你弄來了,而不是說我把朱國弼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