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出來吃飯, 沒想到撿著一樁案子回去。

江星闊送上門來,太學幾個焦頭爛額的學官也不知打哪聽到的風聲,好似看見了救星,直接把他從武學門前攔下, 企圖劫到太學去。

“喂, 我們武學也出事了啊。”胡沁不滿的說。

人家理都沒理他, 挨在江星闊身邊道:“江少卿快同我進去吧。我太學的學生都是七品以上官員子弟, 死的那個還是戶部黃侍郎的幼子, 我,我實在吃罪不起啊!”

這還真真是件棘手的案子, 江星闊決定跟泉九兵分兩路,他去太學,泉九去武學。

這裏人多而雜, 出了命案又沒查清, 江星闊停下步子, 有些擔憂的看向人群中的岑開致。

陳博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兩位女娘挨在一處, 雖辨不明江星闊在看誰, 陳博士無端端就覺得他是在看那個著粉襖的美人。

美人裹了件披風, 兜帽上的兔絨圈住粉團團的麵孔, 一雙眼兒秋波流轉, 不僅美麗,還很有些韻致。

“壞了大人今日興致,若是放心不下,可請兩位娘子去我太學裏的青柳茶館暫待。”

太學裏的青柳茶館在文人騷客間很有些名氣, 隻是平日裏不對外人隨意開放, 非得有些關係引薦才得以入內。

瞿先生與幾個友人偶有來此, 不過今歲瞿家流年不利,瞿先生也沒這心思踏足了。瞿青容幼年時隨瞿先生來過一回,如今再看,依舊是垂柳如幕,風吹拂動,池水微皺,格外清幽雅致。

“這青柳茶館每一間茶室望出去的景致都不一樣。”有蕭蕭的竹,蒼勁的鬆,還有繁茂飄香的金桂。

瞿青容這話的意思很明白,陳博士曾傳話說好生招待這兩位女娘,小廝就順著瞿青容的意思,另開了幾間給她們挑選。

可惜眼下天寒,時節不大對,金桂無香,竹太清冷,鬆柏翠綠倒是不錯,若是落上一層薄雪就更美,但天公不作美,所幸茶還不錯,吃一盞來解困消食。

青柳茶館是一間三層的池邊小築,走廊內室裏隨處可見一些文人的書畫墨寶,大多筆鋒揮灑,恣意風流,岑開致雖不會品鑒,但也看得出好壞,聽瞿青容講解一番,就更能體會良莠了。

許是因為太學出了這樣的事,沒人有興致來此吃糕品茗,吟風弄月,偌大一間茶館一時間隻有幾個仆從和她們倆。

瞿青容與岑開致從頂樓逛起,一圈圈又兜了下來,準備再回茶室裏吃盞茶,遠遠的就瞧見茶室門口站了幾個人,小廝一瞧見她們回來了,忙道:“您瞧,我不曾騙您,這間真是有客人的,兩位娘子是去樓上看書畫了,茶還沒用完呢。”

遠看就覺得眼熟,岑開致走近些,一看,還真是施明依。

“岑娘子,你怎麽在這?”施明依不是一般的驚訝,岑開致一個小食肆掌勺的廚娘,怎麽跑進太學的青柳茶館來了?還給了她一間頂好的茶室。

施明依目光落在瞿青容身上,細細打量著她,疑心岑開致是借了她的勢才進來的。

岑開致對施明依無甚好感,笑道:“一別多日,施娘子安好?我阿娘答允為我置業的銀兩可送來了?”

施明依不曾想她無恥至此,臉皮胡亂抽了抽,強壓輕蔑笑道:“這事兒岑娘子還是親自與阿娘相談吧。我在中間把話遞來遞去的,惹得旁人還以為我得了多少油水呢。”

說話間,又來了一個捧著油紙包的小廝,道:“兩位娘子,你們要的紅果酸糕來了。”

施明依身側還站了個同泉駒差不多年歲的小郎,正好奇的看著瞿青容和岑開致,聞言很是不悅,道:“方才我們要糕點,你還扯謊說什麽廚下沒開火,眼下怎麽又有糕點了?”

他說著就氣喘起來,呼吸急促,像是有氣喘病。

“慢些慢些,藥囊呢。快些拿來!”施明依急得厲害,斥道:“我又不是平白說你們的,那茶室窗子迎風,叫我家阿陽吃得一肚子的冷風。眼下激出喘病了,看我不告到國子監去,要你好看。”

小廝沒做聲,卻是撇了撇嘴,心道,‘窗戶進風,那你不開不就行了?還國子監?國子監的老大人哪管我的事兒,真是笑話。’

施明陽喘得難受,岑開致瞧著有些不忍,道:“進來暖暖先吧。”

其實也不算施明依矯情多事,施明陽這病嬌貴,冷不得憋不得,所以既要燒炭取暖,又要通風去煙氣。

施明陽緩過氣來,捧著熱茶喝,見岑開致她們吃糕點,眼珠子轉了轉,一副強忍不言的樣子。

“太學的公廚吃死了人,雖說青柳茶館的小廚房是單設立,事情未查明之前也不敢開火,本隻給我們倆上了壺茶,糕點是我叫他們去外頭買的。”

聽岑開致如此解釋,施明陽的神色和緩些許,笑道:“岑阿姐你同柳夫人有些像。”

施明陽從小在舅家長大,待柳氏全然隻是幾分麵子情,聽他不喊娘,隻稱夫人,岑開致倒也不做他想,隻點了點頭。

施明依飛快的蹙了蹙眉頭,道:“就你這身子,可還要來臨安上學?”

施明陽有些急,道:“自然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覷了岑開致一眼,小聲道:“若是不能進太學,桐廬書院也是好的。”

施明依麵色更是不愉,道:“去桐廬書院你還不如留在明州!”

“可太學學子有定數,江家已經進了兩個名額,哪還有我的份啊。”施明陽說著被施明依擰了一把,訥訥不言了。

施明依有些尷尬,抬頭一瞧,卻見瞿青容和岑開致湊到一塊去賞茶室牆上的鬆濤圖了。

“青容,岑娘子,你們先跟我回去吧。這一時半刻的,大人鐵定是出不來了。”

泉九說著一腳邁了進來,他也不認得施家姐弟,覷了他們一眼,對瞿青容招招手。

“武學沒事?”岑開致見泉九出來的早,問。

泉九想起那滿地穢物的景象就皺眉,道:“武學那幾個小郎,牛犢子一般的身量,郎中灌了些瓜蒂散下去,吐了一地,就好了。不過看臉色也是被折騰的夠嗆。”

三人往外走,也沒理會那姐弟倆。

泉九送了兩人上馬車,叮囑阿山,“小心些。”又對兩人道:“我還得同大人碰麵,阿山在外頭,先送你們回去。大人下令封了太學、武學,出入暫時都要身份明證。”

施明依今日是禮送不成,馬屁也拍不成,隻好帶著施明陽先回去,到了太學門口卻被大理寺的人給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