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這半個月時間裏,陳夏都不知道去吃了多少餐“進屋酒”。

沒辦法,成為了副院長,一言一行就不能太任性,就比如你今天吃了某位主任家的飯,另外一個主任來請你了,你去不去?

不去?瞧不起人?

脾氣暴一點的認為你是看不起他,慢慢就變成了仇人一樣。

性格弱一點的,覺得院長不接受邀請,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我是不是應該更加努力拍馬屁,半夜悄悄去送點禮?

華國是一個人情社會,不可避免。

這半個月吃下來,陳夏看到那一桌子大魚大肉都要吐啦,就想著弄點鹹菜湯拌飯吃吃,清清腸胃。

在別人那裏不得不吃,到了師父家裏,陳夏就隨意多了。

6月份的天氣已經有點悶熱了,陳夏一進門就脫掉了外套,隻穿著一個短背心,反正師父家隻有師母和奶奶兩個女人,沒啥忌諱的。

“師娘,奶奶,我來了,先說好,今天不要給我看到肉,我就要鹹菜和野菜餅。”

師母接過陳夏的衣服,又接過兩瓶茅台酒,一邊還笑著埋怨道:

“來就來嘛,帶什麽酒,要不喝幾杯?”

“別別別,茅台讓師父一個人慢慢喝吧,我就喝點可樂就行。”

師父一家也知道陳夏的脾氣,都忙著去準備食物了。

這房子四室兩廳,其實理論上是屬於陳夏的,現在讓給了任元非一家子居住。

任元非因為缺少學術論文,也沒有什麽專利加分,師母還不是醫院的職工,所以隻分到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陳夏讓出房子,也有補償師父的意思在裏麵,畢竟他為了錢,沒有首先考慮任元非的利益。

現在好了,讓任繼軍小兩口單獨住那兩室一廳,其他人住在陳夏這四室兩廳裏,這生活水平,絕對是市長都沒有的待遇呀。

陳夏看了看屋裏,問任繼兵道:“小兵,你爸人呢?”

“我爸去蔣阿姨家去幫忙了,她女兒最近情況不大好,聽我爸說搬家心思都沒有。”

任繼兵口中的蔣阿姨是感染科的一名醫生蔣麗紅,丈夫是醫院總務科的謝永。

他們一共生了兩個女兒,也許是基因出現了問題,也許是祖墳埋得不對,反正兩姐妹都是1型糖尿病患者。

臨**將糖尿病分為四個類型,即1型糖尿病、2型糖尿病、妊娠糖尿病及其他特殊類型糖尿病。

在我國患病人群中,大多是在35~40歲之後發病的2型糖尿病,比如醫院裏的那些老年人,幾乎都是2型。

1型糖尿病的特點是發生的年齡較小,多發生在兒童和青少年。

發病機製主要是因為B細胞遭到破壞,導致胰島素絕對缺乏所致,絕大多數是自身免疫性疾病。

好吧,我說人話

換成讀者聽得懂的話,就是這類糖尿病患者體內胰島素絕對不足,因此需要終身補充外來胰島素。

口服類藥物無效。

那麽問題就來了,80年代我國這樣的醫療環境,哪有什麽好的高純度合成人胰島素呀,更別提胰島素類似物了。

用的還是1965年,鄒成魯和王應來兩位學部委員,用單個氨基酸為原料,合成一種含51個氨基酸的人工結晶牛胰島素。

但是這種動物胰島素注射到人體內,人體會對它產生免疫反應,產生抗原一抗體複合物,慢慢就會造成胰島素作用下降,

估計蔣醫生家的女兒肯定遇到這類麻煩了。

可就是這種副作用非常大,療效一般的動物胰島素,也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要不是蔣醫生夫妻都是醫院職工的便利,否則是真心搞不到。

陳夏不知道也就罷了,畢竟後勤院長是劉長生,該是他操心的事情。

但既然知道了,那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作為一個重生者,空間醫院裏胰島素針多的是,也許能幫上什麽忙,好歹也是兩條小生命呀。

想到這裏,陳夏拿起衣服就要去看望一下老同事的女兒了。

“師母,你先準備著,我去蔣醫生家看看,一會兒跟師父一起回來。”

“行吧,哎呀你們醫生這工作呀,真是沒日沒夜,隨時出動的。”

蔣麗紅醫生還是住在了醫院的老宿舍裏,沒有搬家,這個稀奇了,誰家分到新房子後,不是心急火燎連夜搬家的?

陳夏是在急診科留觀病房裏找到了他們。

出問題的是大女兒,今年隻有10歲,正是可愛少女的年齡,這個時候正躺在**,皮膚幹燥,缺少彈性,眼球及兩頰下陷,明顯的脫水貌。

任元非和內分泌科主任徐金成在研究幾張化驗單,蔣麗紅和謝永焦急地站在床邊,一邊在悄悄抹淚。

陳夏一進病房瞧見這樣子,心裏也挺難受的,當了爸爸以後,他就見不得小孩子受苦。

“陳,陳院長你來了。”

蔣麗紅和謝永趕緊站了起來,

陳夏揮揮手,讓他們不要吵,免得驚醒睡夢中的小姑娘。

“師父,徐主任,小姑娘現在什麽情況?”

任元非一看徒弟來了,皺著眉頭把化驗單遞了過來:“自己看看。”

陳夏一瞧單子,這血糖30點,血酮體和尿酮體都呈陽性,連連驚呼:

“這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了!”

徐金成是一臉無奈:“可不是,現在問題是我們醫院沒有進口胰島素呀,唉,電解質紊亂如果不能馬上糾正,恐怕這孩子撐不了幾天了。”

病**的小女孩狀態已經處於明顯的脫水昏睡狀態,走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明顯的爛蘋果氣味……

蔣麗紅自己也是醫生,當然知道女兒的情況,現在醫院領導和科主任都來了,心裏的這種委屈和對女兒的不舍,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病**的小姑娘被驚醒了,努力伸出雙手,讓媽媽抱抱:

“媽媽,我……我沒事……不要……擔心,我想告訴……告訴你們……你們……你們是最好的爸爸……媽媽……謝謝你們……”

長期的病患,讓小姑娘比同齡人更懂事,作為醫生家屬也見多了醫院裏的生死。

她知道自己哪天就會死去,懵懵懂懂心裏有了準備,

也有可能她自己也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覺得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感謝父母,現在不說,以後恐怕都沒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