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副院長新官上升,一把火都沒點。

反而是親自陪同著新來的趙院長、劉副院長一起去各個科室熟悉情況,盡好一個副職的本份。

但醫院裏沒點火,可是老丈人那裏得去點把火呀。

顧副專員的履曆非常簡單,原來是部隊的醫療兵,後來成為119醫院的科主任,再到後來越州四院、人民醫院的院長。

一輩子都在衛生係統內打轉,你要說醫院怎麽發展他或許還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可現在去主管經濟,老頭就兩眼一摸黑,懵了。

1986年的越州經濟形勢是怎麽樣的呢?

首先,越州的第一產業比重還是最高的,這說明這時候越州還是一個農業地區。

其次,第二產業方麵,國營廠已經全麵衰退了,成為了政府的一個沉重包袱,這些廠子工人的工資你得發吧?工廠運營的基本費用你得掏吧?

而效益較好的越州鋼鐵廠、越州鐵礦廠、越州醫藥公司等等國有企業都跟獨立王國似的,顧副專員的話人家不一定聽的,要聽也是聽一把手的。

而民營經濟在越州的經濟中占比越來越高,也是這時候沒有經濟普查,但也估計得出來,民營經濟比重肯定是超過國營廠了的。

可人家民營企業沒有貸款,也按章納稅,自力更生,沒你這個副專員在旁邊指手畫腳發展隻會更好,所以人家根本也不聽你的呀。

所以說在一個農業地區當一個主管工業和經濟的副專員,老顧同誌也是夠憋屈的。

陳夏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醫院裏的工作,翁婿倆都忙,平時在家裏都難得碰到,更別提聊聊工作方麵的事情了。

直到有一天下班後,陳夏正抱著小女兒在房間裏玩,顧琳悄悄溜進了房間裏。

“哎,陳老二,你有沒有發現這幾天我爸心情不大好呀?剛剛又一個人在書房裏抽煙了。”

“為啥?人家升官了要擺三天酒席,咱爸怎麽反而抑鬱了?”

顧琳沒好氣地說道:“我怎麽知道?這不是讓你去探探口風嘛。”

陳夏一邊給女兒舉高高,一邊說道:“你自己咋不去?你不是傳說中顧家的小公舉嘛。”

顧琳一聽就泄氣了:“唉,別說了,自從這三個小的出生以後,我的地位是直線下降了,以前我爸多疼我,現在也不愛我了,哼。”

陳夏一把扔下女兒,抱著老婆,“沒事,你老公愛你就行了,來,親一個。”

“滾滾滾,肉麻死了,趕緊去問問我爸發生了什麽事情嘛,你不是神通廣大嘛。”

陳夏一伸懶腰:“咱爸的煩惱,估計真的隻能我來治,不過,你今天晚上要答應我,學錄相上的那個姿勢,我就馬上幫老丈人去治心病,怎麽樣?”

顧琳一想到錄相帶上,日本女人那個高難度動作,臉就紅了,但嘴上還不承認:

“哼,誰怕誰,我就怕明天陳副院長起不了床哦,又要泡人參枸杞茶了哦。嘻嘻。”

陳夏:“……”

書房裏,顧偉正在發呆,今天他去紡織廠調研了,情況相當不容樂觀。

越州有地區直屬的3個大型紡織廠,分別是越州第一紡織廠、第二紡織廠、縱橫紡織廠。

其實中縱橫紡織廠規模最大,原來是省直屬企業,結果效益不好了,省裏就直接扔給了越州地區。

這幾個廠子加起來,有工人超過3萬人,原來占了之江省紡織業的半壁江山,在計劃經濟時代那也是輝煌過的。

結果鄉鎮企業的政策放開後,一下子就把這些國營廠給打敗了,廠子幾乎就是半停產狀態,一直要等到90年代初才正式宣布破產。

可現在不是還沒破產嘛,那這幾萬人你地區得養著吧?難道看著工人師傅們餓死?那咱們還是不是杜會主義國家了?

要說越州人的思想其實挺活躍的,並不是那種死腦筋,一定要吊死在國營廠裏麵,死抓著一個工人的身份放不下身段。

這不,不少手上有技術的老工人都悄悄去鄉鎮企業當機修工,這樣好歹可以賺點錢養家。

前提是不能被單位發現,一經發現就是犯錯誤的,是要被開除的。

現在是86年,不是96年,人們對國家形勢還有所懷疑,有點看不透,所以能保留工人身份還是盡量要保留的。

但這部分賺外快的工人師傅也是少數呀,紡織廠最多的是女工。

這批女工就慘了,你說去鄉下的紡織廠吧,工作崗位也輪不到他們,這外快沒得賺。

一個是86年交通不便,家住在城裏,去農村上班,路上來回不便,也沒公交車啥的。

第二個則是鄉鎮紡織廠招女工,都是以周邊的農村婦女為主,大家鄉裏鄉親好管理,工資也不用給太高。

請城裏的女紡織工?人家是工人,這農民企業主們也不敢請,也請不起呀。

所以,這幾萬個女工就處在半失業狀態,拿著極少數的生活補貼,這麽不死不活的掛著,時間長了,工人們就有意見了。

有意見咋辦?學習原來的越州藥廠唄,去鬧唄。

人家越州藥廠當年可是城區範圍內非常有名的“鬧事專業戶”,結果地區就引進了香江企業收購了藥廠。

這下好了,藥廠職工雖然從國企工人變成了外資工人,可這又如何?人家現在一個月能拿到100元的高工資。

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管你是國營廠,還是個人廠,還是外資廠?

這個思想觀念,之江人和北方人就完全不一樣。

北方工人一聽企業要轉製了,要賣給外企了或者承包給個人,工人馬上就鬧翻天了,甚至可能還會發生群體性事件。

按他們的觀點,一定要死死守著“工人”的身份不放,當工人好,不幹活國家都得養著,這種思想非常要不得。

這也導致多少代想改變東北國企困境的領導,一片心血都付之東流。

結果北方地區,尤其是當年的東北老大哥就越來越沒落,後來發現這樣下去不行了,想大力引進外資,引進南方資本,結果人家不來了。

一句“投資不過山海關”,將東北經濟徹底拉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