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從總務科出來,看著對麵的太平間,臉色跟便秘一樣。

昨晚又死了一個患者,現在家屬正在太平間門口又哭又鬧,燒紙錢點蠟燭,準備把屍體拉回家去。

“哎,老曾,你說我們總務科主管全院的用房,怎麽給自己找了這麽個破地方?半夜值班我都不敢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裏。”

曾培農笑著說道:“沒辦法呀,當初一院的時候用房緊張,咱們總務科能搶到這幢小平房就不錯了,你看在角落,重新開個門都沒條件,隻能湊和了。”

是啊,隻能湊和了。

現在的醫院還不是幾十年後,一幢幢辦公樓平地而起,那龐大規模,那豪華裝修,估計人民大會堂都比不上。

陳夏在曾培農的帶領下,跟餘紅一起去檢查醫院的附屬生活設施。

人民醫院這次開辦了一個理發店、一個澡堂、一個職工托兒所,有些是方便自己單位內部職工的,像理發店和澡堂是可以對外營業的。

加起來總共需要招收大約20多名臨時工,這樣做也是為了給職工家屬找點工作崗位。

畢竟現在的醫生收入太少了,藥扣紅包都木有,如果一家人隻靠一個醫生上班賺錢,壓力還是蠻大的。

作為單位,不僅要管著職工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連同職工的配偶、子女全部都要管進去。

陳夏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科長也是操碎了心,好吧,主要是曾副科長和餘副科長操碎了心。

九十年代之前,好像企業很喜歡辦這種社會服務行業,大一點的甚至有自己的子弟學校、職工醫院、電影院等等,工人們幾乎不出廠門就能享受到所有社會服務。

甚至越州城東的“越鋼廠”都有自己的棒冰廠,單位定期會發放一些棒冰票,憑票可以免費領取,這越鋼廠的子弟真是太幸福了。

這些小事陳夏平時基本不管,全部放權給兩位副科長,最後隻要簽字同意就行。

曾培農和餘紅都非常滿意,盡管他們的級別沒提上去,但是手上權力實際增加了,畢竟人民醫院可是大型醫院。

陳夏也是例行公事去逛了一圈,來到食堂的時候,江小菊正在摘菜,臉色明顯好轉了很多,時不時還會跟同事笑一下,看來過去的陰影正在逐步遠去。

陳池雲看到陳夏幾人走進來,趕緊過來打招呼:“小夏,今天是不是有什麽接待任務?”

“沒有沒有,我就過來瞧瞧,那啥,江小菊最近表現還好吧?”

“最近還行,就是不怎麽愛說話,我們都看著呢。”

說完兩人又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摘菜的江小菊。

就在兄弟倆說話的時候,院辦的一位小幹事找了過來:“陳科長,顧院長讓你們去一下。”

“啥事?”

“好事唄,你們在昌化救人的事情,昌化縣政府專門寫來了表揚信,顧院長現在心情非常好。”

畢竟是5條人命,再加上陳夏給上溪公社發了筆小財,所以上溪公社以組織名義上報到了縣委。

這年頭大家都比較有人情味的,這不,一封感謝信就寄過來了。

醫院小會議室裏,幾個院領導和當初去昌化參加比賽的十名小年輕,包括衛紅星陳夏在內12個人坐成一排,每個人臉上都非常自豪。

王副書記讀了昌化縣政府的感謝信。

顧院長又發表了一通表揚的套話,然後發獎金是不可能的,但每人發了一隻搪瓷臉盆,兩隻飯盒子,一個熱水瓶。

囧。

最後表揚信被抄在了紅紙上,在醫院大門口的公告欄上貼了出來,無論是病人還是醫務人員都圍了好幾圈看熱鬧。

要說最羨慕的當然是那些年輕職工了,跟著小陳科長去了一次外地參加比賽,又是得了名次,又是救人,聽說還在昌化當地大魚大肉吃了兩天,這簡直是又刺激又好玩。

這也堅定了廣大年輕人緊跟陳老濕的步伐。

可惜這個時候,陳老濕的心情卻並不愉快。

總務科辦公室裏,陳夏正拿著電話聽筒嗯嗯嗯應著,電話那頭是楊港村的支書楊萬火。

“陳科長,你外公現在肚子漲得很大,我去看了,就像懷孕了5、6個月的樣子,非常可怕,一直躺在**哼哼,我看是快不行了,怎麽辦?”

陳夏轉著一支筆,“楊關山沒有帶他去醫院看看?”

“找了公社的柯醫生去家裏看過,也看不出什麽情況,後來你舅舅就不管了,這不是你舅媽袁桂芬讓我們打電話給你。”

“打電話給我?老楊,你也知道我們家跟他們家這麽多年不來往的,現在我養著一個外婆,還要我再養個外公?”

陳夏一臉不爽。

主要是為陳炳坤和楊麗娟打抱不平,當年他們那麽困難也不見楊家來幫一把,這對可憐的夫妻死後,也不見老頭和舅舅來關心一下四個孤兒,現在要養他們?

想啥好事呢?

楊萬火也挺無奈的:“陳科長,你們兩家的恩怨我是明白的,我也知道你外公和舅舅當年的確是很過分的,但你現在要是不管,這傳出去就不好聽呀。”

陳夏歎了口氣,這狗B倒灶的事情,“老楊,我考慮一下,回頭再打電話給你。”

陳春這時候剛好來總務科找小弟,最近整理了一批論文材料想讓他幫忙參考一下,一進辦公室就看到他眉頭緊皺,便問道:

“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臉都皺得跟**似的。”

陳夏一看陳春來了,心裏鬆了口氣,趕緊甩鍋:

“姐,為了外公的事情,老頭好像得了重病,現在肚子漲得快爆炸了,他兒子楊關山也不管,村裏電話打到我這裏了,你說啥辦?”

“肚子鼓?”

作為一名消化內科大夫,未來的醫學大拿,腦子裏瞬間就想過很多疾病。

這下陳春也發愁了。

老頭和父母的恩怨她比陳夏知道得更多,說實話她內心也是非常不想管的,但作為一名醫生,眼睜睜看著他活活痛死也不是個辦法。

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