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見她沒說話,就又追問了幾句:

“別怕,我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還是沒錢回家了?跟我說,我可以幫你。”

門衛王師傅遠遠看了一眼,撇撇嘴不以為意。在他看來,世上窮人多多少,救得過來嘛?

也許是見陳夏說得真誠,小姑娘勉強開口笑了笑,“我,我沒事……”

一開口,一股非常難聞且特殊的臭大蒜味就撲鼻而來,陳夏心裏猛地一驚:“臥糟,這姑娘是喝農藥了呀。”

“哎哎哎,我說你怎麽年紀輕輕就這麽想不開呀,別動,堅持住,我帶你去搶救。”

說完陳夏也不嫌髒了,快速抱起這個女孩,快步往急診科跑去。

小姑娘虛弱地說道:“我,我沒錢,不,不用救,了……”

一萬頭草泥馬從陳夏的心頭跑過,幾小時前來一個吃假老鼠藥的,不用搶救結果救了半天。現在醫院門口躺著一個喝真農藥的,得搶救卻不要搶救。

這年頭的人真當有毛病的,為什麽那麽喜歡喝農藥?好喝嗎?是奶茶嗎?

急診科的人就看到陳夏大半夜抱著一個女孩子衝了進來,八卦之心大起,也紛紛圍觀了過來。這時候已經是半夜,病人很少了,連醫生都過來了。

呯!

搶救室的大門終於也被陳夏一腳踢開,明天總務科的活來了。

“快!快!快!這是我在醫院門口撿的病人,喝了農藥,馬上洗胃,準備藥品。”

後半夜值班的是莫永方和王金法,兩人一聽有急救病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小護士已經熟練地準備好了病床,並且開放靜脈通道了。

莫永方一邊扶著病人躺好,一邊問道:“陳老濕,這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怎麽回事,這病人就躺在醫院門口,我下班看到的,聞到了農藥氣味就抱過來了,具體喝了什麽農藥,多少時間,具體的量一概不知。”

這時候護士開始報生命體征:“患者心跳86次/分,呼吸35次/分,血壓100/70mmHg。”

王金法也緊急做了體格檢查:

“陳老濕,患者已經神誌模糊,但對各種刺激還有反應,皮膚除腋下稍濕潤外,其他部位幹燥無汗。

雙側瞳孔等大等圓,直徑0.3cm,對光反射較遲鈍。口唇不發紺,可聞及蒜臭味。頸軟。雙肺呼吸音粗,兩肺可聞及少量濕性羅音。心率86,律齊,無雜音。未見明顯肌束震顫,病理征未引出。

但是……”

也不用等王金法匯報了,大家都已經用眼睛看到了,這個小姑娘全身上下是青一塊,紫一塊,明顯就是被毆打後留下的痕跡。

這讓醫生護士們都怒火中燒了,這還隻是個半大孩子,誰能下這種狠手?還是不是人?怪不得她要喝農藥自殺了,肯定是遭受了什麽非人的待遇。

這要是換了後世,肯定立馬就要摸出手機報110了。

就在大家忙著搶救的時候,人群中看熱鬧的,也是急診科搞衛生的江大爺突然走近來看了一眼。

“哎,這不是我們村的江小菊江丫頭嘛,唉,她終於還是走上了這條路,我就說她肯定活不下去的。”

眾人一聽,這話裏有話呀,就連搶救的人手上動作都停了一下,想聽聽接下來的八卦。

陳夏一巴掌拍在莫永方和王金法的後腦勺上,“不要開小差,趕緊搶救。”

喝農藥的搶救其實過程並不複雜,無非就是洗胃,阿托品,碘解磷定治療。

這時候的洗胃方法又不一樣了,不能灌水了,病人已經意識半模糊,所以陳夏就準備了一根長長的胃管,抹了一點潤滑劑直接捅到了胃裏。

然後王金法站在椅子上,用一個漏鬥不停將溫水倒進管子裏,用壓力差將溫水一直送到胃裏。

等胃裏都是水了,再將管子放低到地上的大木桶裏,用壓力差讓溫水從胃裏流出來。

這樣反複洗胃,再配合不停大劑量使用阿托品和解磷定。

過程雖然不複雜,但病人的感受那是不用說了,相當難受,難受到醫生不得不把病人的手腳綁住,防止病人掙紮。

醫生護士們在搶救,江老頭則在旁邊跟大家講起了這個江小菊的悲慘身世。

“說起來呀,真是一把心酸淚,她是五雲門外東湖公社的,今年隻有17歲,別看她年紀小,她已經嫁過兩任丈夫了。”

陳夏忍不住就是一句臥糟,17歲,已經二婚了?那頭婚是幾歲?

連幾個小護士也都捂住嘴發出一聲驚叫,要知道她們20多歲了可還沒嫁過人呢。

旁邊的圍觀的人群也轟一聲議論紛紛,農村姑娘早結婚,這在七、八十年代也不是新聞,但17歲就已經嫁過兩個人男人,這絕對就不正常了。

有個小夥子急切地問道:“她為什麽這麽小就嫁兩次?”

江老頭看著躺在病**正在被洗胃的江小菊,繼續唉聲歎息地講起了這個悲慘的故事。

“她第一次結婚是15歲,是被她媽給賣了的,家裏收了500元彩禮後嫁給了鄰村的一戶人家,當時說好出嫁後就不用孝敬娘家了的,所以才收了這麽多錢。”

大家一聽又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時候農村彩禮普遍也就200元左右,這500元娶個農村丫頭可是天價了。

“主要還是她媽太貪心了,平時在家就不把她當人看,每天就讓她幹活,吃不飽穿不暖。好不容易到了15歲,說難聽點連身子骨都沒長開,就這樣嫁給了一個二流子。

本來嘛,出嫁了找個好人家,不用受到親媽的折騰也是一件好事,可是這丫頭命苦,找的男人脾氣暴躁,一天到晚在外麵不是打架就是賭博,心情不好回家就打老婆。

打得這丫頭呀,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白天要幹農活,晚上要洗衣燒飯,半夜經常被打得哭爹喊娘,叫天不應。”

人有忍不住插嘴:“這麽打人,大隊和娘家都不來管管?”

“管個屁啊,娘家人收了錢都斷了來往,大隊到是去說過幾次,可是有什麽用,她第一個丈夫就是個二流子,誰的話都不聽。”

在場的人無不感到一陣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