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民醫院的工地裏一片熱火朝天。

眾人簇擁著張副專員一直在工地上參觀,工地負責人時不時拿出圖紙來詳細解釋一番。

這個場景也就缺少記者扛著攝像機了,否則就跟《新聞播播》上是一模一樣的。

顧院長作為將來新人民醫院的負責人已經多次來過工地了,陳夏作為總務科科長卻是第一次來。

不過幸虧總務科基建班一直都有人在現場監督施工,還是陳夏的族兄陳子軍。

這是一個肥差,將來新醫院投入,他這個有功之臣自然要獎賞,轉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盡管醫院的收入比不上藥廠,但進入體製內,轉正,還是八十年代時期人們心中的執念。

當幾個大領導在指點江山的時候,曾培農則和陳夏兩個人在後麵竊竊私語。

曾培農壓低聲音說道:“陳科長,將來我可是要給你當副手的,你可要多多照顧老哥哥呀。”

陳夏白了他一眼:“你也不要試探我,誰當科長不一定,萬一到時是你老哥上台,可不要給我穿小鞋啊。”

曾培農一臉尷尬,趕緊賠笑道:“給我當科長我也當不穩,誰不知道你們四院出來的都是過江龍,瞧瞧你是正科,我是副科,哪有我當科長的理。”

“好了好了,我們哥倆就不要爭了,誰當這個科長還不是一樣幹活?再說了,我們說了也不算呀,鬧,前麵幾個才是封疆大吏。”

張副專員對這次兩院合並還是很重視的,他分管的工作成績不多,但事情不少。

什麽教師工資啦、學校建設啦、醫院要買設備了等等,每一個都需要錢。可八十年代的財政可不是後世,拍個地就幾十個億,現在都是緊巴巴過日子。

這次新人民醫院建設對他來說可是一個大政績,幹好了,地區所有幹部和市民都能受益,到時他這個分管領導則有可能往上爬一爬,最不濟也可以調整下分工嘛。

所以回到會議室後,這位張副專員開始了長篇大論,重點強調這次兩院合並的意義之類的。

大家都低頭假裝在做筆記,陳夏也攤開自己的筆記本,不過一直在上麵畫豬頭。

就在大夥兒都要打瞌睡的時候,重點戲來了。

“同誌們,經地委討論研究決定,人民醫院協調委員會名單公布如下:”

所有人都停止了筆頭,全都豎起耳朵聽,這個所謂的協調委員會,其實是將來新醫院的領導層。誰上誰下就要明確了,最緊張的還是一院的人。

就聽到顧偉在台上開始念稿子了:

“協調委員會主任,張洪波。”

這個主任人選大家都沒有異議,反正這位張副專員也是掛個名頭,隻是為了體現領導的重視。

“副主任:茅陽平、顧偉、王蒙其。”

大家又開始心裏盤算了,茅陽平是局長,也是掛名的。顧偉和王蒙其同時平列,可以明確兩人將來肯定一個是院長,一個是速記,至少是平級。

這個層次太高,但跟大家關係都不大,所以大家也就是聽聽,也沒有什麽驚訝,重點是後麵的委員名單。

“委員有朱繼紅、孫建設、徐雙立、金銘、梅雪、錢軍、劉柏、陳夏……王水良、邵非魚、曾培農。”

如果是平時,會場內早就一片喧嘩了,可這是地區領導都在,大家表麵上風清雲淡,但內心早就波濤洶湧了,尤其是一院的幾個幹部。

這個國家曆來重視排名,聰明人完全可以從排名就可以看出一些蹊蹺來。

比如這次排名,衛生局幾個幹部也算了,基本上都是以掛職為主,當然也有可能從衛生局直接空降到醫院去占據幾個好位置,但總體來說競爭不大。

現在這個排名,四院的幹部們全部排在前麵,一院的幹部全部都在後麵,那也就預示著,將來定科定崗的時候,科長主任一級的正職全部由四院人擔任,一院人隻能鎖定副職。

盡管這是事先能預料的,可真的放在眼前時,一院的幹部還是覺得太殘忍了,心裏那個憋屈啊。

可又有什麽辦法?正如曾培農所說的,陳夏是正科級,他隻是副科級,哪有級別低的人當正職的道理?

別忘了,官場最忌諱的就是級別,讓級別低的人去領導級別高的人,這是不可能的事,誰要這麽幹,就可能成為所有幹部的公敵。

所以這個會場上,大家的表情都各有千秋。

顧偉一副風淡雲清的樣子,王蒙其以後可以從副處升正處,心情愉快,臉上笑眯眯的。

四院的幹部們都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喝茶的喝茶,做筆記的做筆記。

一院的幹部們則一臉垂頭喪氣,有幾個城府淺的已經板起了臉來。

陳夏則在盤算著,這才安穩了幾年,又要換工作地點了,麻煩事情一大堆。

住宿舍是不可能的,剛剛他已經去看了那些職工宿舍,全部都是筒字樓,每家隻能分到一間房或者兩間房,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

到時一家老小擠在一個房間裏,翻個身都難,更何況陳夏和顧琳還有生小孩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這一晚上嗯嗯啊啊嘿嘿的,不是帶壞陳秋陳冬嘛。

這讓住習慣了梅園的陳夏根本不能忍,所以到時還要買房、要給弟弟妹妹轉學,事情真多。

關鍵還是梅園可咋辦?才重新裝修,如果每天來回通勤太麻煩,不住又浪費。

就在陳夏發愣的時候,突然手臂被人撞了幾下,就聽到曾培農輕聲說道:

“恭喜恭喜,陳科長以後多多關照啊。”

“還是你老哥多關照我吧,你可是地頭蛇,我可是完全兩眼一摸黑……”

曾培農心裏其實是一聲哀歎:地頭蛇又如何,還不是被過江龍給死死按住了。

不過從曾培農的心裏也不算最失落,衛生係統沒有秘密,他知道陳夏不是一個死抓權力不放的科長,在四院時就是讓副科長餘紅在主持工作。

這位科長太忙,忙到根本就是像掛職科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