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權接到每一個電話,都在耐心解釋:

“老領導啊,這個事情現在都是韓丁澤同誌在負責,當時我是持保留意見的。”

“喲老領導,你可是好久沒來指導我工作了……對對對,這個我要檢討,韓丁澤同誌的確有擴大範圍的趨勢,可他這也是好心辦錯事嘛。”

“老高官,這個問題……”

放下一個個電話,李兵權笑了,現在皮球踢到了韓專員腳下,就看他怎麽解圍了。

韓專員還能怎麽辦?他也要哭了。

“老領導,這事我要檢討,是是是,是我的工作沒到位。”

“老領導,這個事情我真不清楚,是下麵的人做事太急了,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一定會改正。”

“許速記你好……對對對,這事情我檢討……是是是,醫療係統不能亂,藥廠不能停止生產……”

放下電話,韓丁澤怎麽也想不通,隻是順帶關停了一家掛靠藥廠,為什麽省裏的老幹部像吃了火藥一樣。甚至連許副速記都親自來過問了。

其實韓丁澤根本就沒想到,他是想積極表現,現在卻已經在省裏上了黑名單。

之江省的地理環境並不是很好,七山二水一分田,就是形容之江的現狀。

想要農業生產,山地多,田地少,糧食生產自給自主都做不到。

想要發展工業,這時候的工業基地幾乎都在北方,尤其是東北地區,之江省可以說是一個純農業省。

要說想弄點礦產資源去賣賣,同樣沒有,山西有煤、大慶有油,之江省境內除了幾個小貧礦,幾乎是一窮二白。

好不容易省內有個周山群島,華國四大漁場之一,盡管已經瘋了的去捕撈,可是因為運輸環節無法解決,基本上也賣不出什麽好價格。

更悲催的是,經濟特區都集中在東廣省、胡建省,之江省連口湯都沒喝上。

所以之江省的出路就是走“商業路線”,雞毛換糖做生意,大力發展鄉鎮企業。這是之江人想吃飽飯,想發家致富的唯一方法。

這次運動,對南方地區,尤其是之江這種缺少資源和政策支持的省份影響特別大,讓絕大多數省裏的領導都非常抵觸這場運動。

省裏的幾個主要領導和李兵權的想法一樣,對於今年的這一股風,表麵上喊口號高高支持,行動上板子則要輕輕放下。

大家都要為之江的民營經濟留點縫隙,留條活路,不能一棍子打死了。

這種是不能說的潛規則,李兵權猜到了幾分,韓丁澤則理解錯了方向。

當官比看病還難,領導不說破,讓你自己猜,誰能更好領會領導意圖,誰就能加分。

而且韓丁澤還觸及了一個底線,就是醫療衛生係統不能亂。哪怕在最亂的那10年,衛生係統也一直都比較太平,醫院裏的秩序都基本能維持。

你一個社會人,可以暫時不上學,不上班,但你有病你總得去看吧?如果連有經驗的醫生護士都被打倒了,藥廠也關門搞鬥爭去了。

關鍵時刻誰來幫大家保命?

誰又能保證自己沒有個大病小災?

所以這是一條底線,哪怕為了自己和家人的身體健康,個別領導幹部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夏的“三六胃泰”來自未來,療效是經過時間考驗的,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絕對是像神藥一樣橫空出世。

現在因為個別領導的錯誤決定,導致誰也吃不到這個神藥,叔可忍,老領導們都不能忍。

韓丁澤坐在椅子上,腦子在飛快運轉,這時候必須要找一個替死鬼,那麽最好的替死鬼就是越州醫藥公司了。

自己掛靠的下屬單位都管不住,這麽多醫藥公司的領導都是吃屎的咩?

一想到這個,韓丁澤的火氣就蹭蹭往上升,一個電話搖到了過去。

“鮑勇,你是吃什麽的?為什麽要把好好的一個藥廠給關停了?你知不知道你闖了什麽禍?現在省裏的領導們都非常生氣,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馬上立刻恢複生產!”

鮑勇一掛掉電話,撲通一聲,人就倒在地上。

辦公室女工作人員一聲尖叫:“不好啦,韓經理暈倒啦~~~~~”

等蔡紅軍、張國治趕過醫院後,躺在病**的鮑勇已經醒了,但是臉色蒼白,渾身大汗,不知道的以為是心梗發作了。

鮑勇一看同事們到了,馬上用手指著:

“老蔡,國治,快,讓陳夏趕緊恢複生產,這已經不是一個經濟問題了,而是一個政治任務了,我們馬上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蔡紅軍趕緊問道:“老鮑,到底怎麽回事?”

“還能有什麽事情?慶豐分廠關停後,三六胃泰也斷貨了,結果省領導們又急需這個藥,連帶著地區領導都被狠狠批評了,我們反而成了替罪羊了。”

張國治一拍大腿,懊惱地說道:“何止是省領導呀,連兄弟單位都在罵我們有眼無珠,放走了一個金娃娃。”

當大家七嘴八舌聽到了是韓專員發飆了,指責醫藥公司擅自關停藥廠,導致無法向省裏供應胃藥丸後,一個個都氣得直罵娘。

無妄之災,這就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聽話過了頭。

其實這要怪誰呢?作為一個領導幹部,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沒有一點魄力和能力,怎麽能站穩潮頭呢?

那些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混日子幹部,一定會被時代淘汰。

蔡紅軍也頭痛了:

“解鈴還需係鈴人,現在要恢複生產不是問題,廠房和設備都還在,工人也在村裏麵,可是陳夏肯不肯配合就有問題了,這次我們做得不的道,關鍵時刻坑了他,當初我們可是說好要幫他頂著壓力的。”

張國治也哭喪著臉:“我是沒臉去見他了,當初還是我主動找上門去的,本來人家好好的作坊開著,賺點小錢多好的日子,唉……”

鮑勇張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是啊,慫恿陳夏開廠的是他們,關停藥廠的也是他們,讓陳夏白白損失了幾十萬元,換誰也不會再信任他們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發出了一聲歎息。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