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被叫進來的幾個村民,要麽說沒有這回事,要麽說不清楚,隻有金木嫂說了的確收購了一點。

既然有證據,葛軍和楊奇就興奮了,他們忽略了兩個所謂的證人說的話,“隻收購了一點。”

葛軍這時候又把陳夏叫了進來,口氣非常嚴厲地說道:“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你的確存在收糧的行為,老實交待,糧食到底藏在哪裏!”

陳夏不滿道:“我從村民手上買了一些糧食是自己吃的,這樣也不可以?國家哪條法律規定老百姓不能買糧吃?”

楊奇得意洋洋地說道:“可不可以,你說了不算,走,帶我們去你藏糧食的地方。”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走就走,我就不信了,這西浦公社還沒地方講理了。”

陳亦根在旁邊也不插話,管自己抽著煙,在一旁看好戲。

一行人跟著陳夏,很快到了他家裏,陳夏打開門,指著裏麵的一堆稻穀說道:“我收的糧食都在這裏,這是我和我弟弟妹妹三個人一年的口糧,我們自己賺錢自己買,犯不犯法?”

楊奇一把推開陳夏,率先進到柴房,他是糧食行業的,眼睛一瞟就看出來,這堆稻穀最多不超過2000斤,如果換成大米也就1400多斤,如果按3個人一年口糧計算,的確不能算說多了。

但這一切不是他要的結果。

“陳夏,我勸你老實點,你家裏就隻藏著這麽點糧食,我看你們家房子挺多,裏麵一定還藏著糧食,趕緊把門打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你不客氣啥?準備私闖民宅?你敢闖你就是真正的犯法。”陳夏滿不在乎地說道。

“放屁,跟我談什麽法律,在西浦我就是法律,小李,把這些門都砸開。”

葛軍覺得砸門不妥,對方可不是普通農民,這個年頭高中生已經可以稱之為知識分子了。泥腿子對書呆子總有幾分顧慮。

但楊奇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人的火氣上來了,哪裏勸得住,何況他本來就在西浦鄉蠻橫慣了。“怕什麽?出事了我負責,給我砸!”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農村幹部,工作作風是真夠粗暴的,這點連陳夏也沒想到。

楊奇也沒想到,把一扇扇門砸開後,居然沒有看到一袋稻穀,這下他有點抓頭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隻是對沒有捉到賊髒感到不滿意。

在砸門的時候,家裏麵的陳秋和陳冬都已經嚇得哇哇大哭起來,門口圍觀的村民們紛紛指責工作組的作風實在太野蠻了,不但砸門,還把小孩子嚇得大哭起來。

陳夏的怒火也在越燒越旺,活了兩世,從來沒有這麽被人欺侮過。家裏門都被砸了,這事情沒完。

“葛主任,楊站長,這門你們也砸了,糧食也看到了,我想問問你們,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在投機倒把了?你們這樣在鄉裏無法無天,怎麽跟鬼子一樣凶狠?”

陳夏的話把葛軍和楊奇都刺激得下不來台,現在已經不是陳夏是不是被冤枉的問題了,而是領導麵子的問題了。

氣急敗壞的葛軍眼珠子一瞪,罵道:“小子,就衝你收購了這兩千斤稻穀,我就可以定性為你是投機倒把,走吧,去公社派出所,你不是講法律嗎?等待你的就是法律的嚴罰,走。”

這個結局大大出乎了陳夏和陳亦根的預料,原先他們以為調查沒結果,公社方麵隻能無功而返了,想不到葛軍和楊奇這次是狗急跳牆了,去了派出所,那不是像湯圓一樣隨他們搓?

陳亦根這時候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也有點生氣了,“兩位領導,一個小娃娃買點口糧,你們也沒必要置人死地吧?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葛軍一聽這話更生氣了,“陳亦根,你要明白你到底是站在組織這頭的,還是投機倒把分子那頭的,人我肯定要帶走的,組織上的決定不是你個村支書可以質疑的。”

陳亦根差點氣吐血。

陳夏一看他們不按套路出牌,看來隻能學西遊記裏的妖怪找後台去了,他的後台當然是越州四院了。

他趁公社幹部和四爺爺在爭論的時候,一把拉過陳國慶的手,低聲說道:“國慶叔,幫個忙,趕緊幫我去跟四院的顧院長和張書記說一下,就說我收了一點口糧被公社抓去,要以投機倒把罪處理。”

陳國慶當然是幫陳夏的,連忙說道:“好,我知道了。”

“另外,千萬不要跟四院的領導說我在收糧的事情,我這糧食是為四院收的,但他們作為公家單位是不會承認的,你也要假裝不知道,否則四院的領導也要去坐牢。”

陳國慶堅定的點點頭,“行,我馬上就出發,你也自己保重。”

就這樣,在村民的唾罵中,在陳秋和陳冬的哭喊中,陳夏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

派出所的所長也好說話,和藹地說道:“我知道你是陳炳坤的兒子,這事你有點冤,但葛軍和楊奇是連襟,他們要整你我也沒辦法,你趕緊自己想想門路吧。”

陳夏隻能苦笑著,等著那些救兵的到來。

中午的時候,也沒人管飯,陳夏悄悄坐空間裏拿出兩個肉包子塞到嘴巴裏,腦子裏在想的是,哪怕這次栽了,被抓去坐牢了,他有這麽多食物儲備也不會餓死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他還在研究監獄會是什麽樣子的時候,那邊四院的領導們到了西浦公社。

一起來的有書記張執中、院長顧偉、人事科長劉柏、傳染科主任任元非,這四個人坐著一輛212吉普車氣勢洶洶趕到了公社,速度快得連門衛都不敢阻攔。

這年頭,能坐吉普車的都是縣級幹部才行,越州四院作為前部隊醫院,哪怕劃歸地方了,行政級別也是縣處級,比公社高了兩級。現在的政治體係是“地區——縣——區——公社——村”。

(這個區,其實就是中心鎮,柯鎮也叫柯鎮區,管轄範圍是周圍10個公社。)

公社的一把手沒在,斯新良在辦公室,聽到小汽車的聲音都紛紛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以為是縣裏的哪位領導來視察了。

斯新良是認識四院的幾位領導的,趕忙走出來迎接,“喲,是什麽風把張書記,顧院長吹來了。”

張執中和顧偉現在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尤其是顧偉,開門見山就問道:“我說斯主任,你們公社憑什麽抓我們四院的職工?是不是太不把我們四院放在眼裏了?”

斯新良有點奇怪,公社抓人?誰?他可從來沒有下達過任何命令。一個小幹事趕緊跑過來提醒道:“主任,就是慶豐村那個投機倒把的,上午葛副主任去抓來的,現在關在派出所。”

“胡鬧,誰投機倒把也不可能是四院的人投機倒把,這事我怎麽不知道,葛副主任眼裏有沒有我這個主任了?”

但凡一個單位,一把手和二把手永遠不可能和睦的,葛軍這麽積極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擠掉斯新良然後他可以上位。這一點斯新良心知肚明,所以關鍵時刻也不在意踩他幾腳。

“行了行了,老斯,別扯那些沒用的,今天這事調查清楚,我們的人任你們處置。如果是你們公社冤枉了我們的人,那這事我們就要去地區要一個說法。”

斯新良趕緊說道:“這事搞得,我想其中一定是有誤會,我們葛軍副主任可是很負責的一個同誌,當然平時工作是粗暴了一點,但也是為了幹好革命工作嘛。”

其實內心斯新良已經笑抽抽了,葛軍惹上了四院這群丘八,那真是秀才遇到兵了。如果他有道理還好說,如果這次他沒道理,相信四院的兵哥哥們會分分鍾教他怎麽做人。

就在眾人往派出所走去的路上,聽到消息的葛軍和楊奇也趕了過來,兩個人盡管出師不利,但好歹把人給帶回來了。現在就是弄個什麽罪名的事情,一個小毛頭,有得是手段讓他認罪。

所以兩人中午就去了糧站喝酒,當聽到公社小幹事說四院的院長書記都上門了,心裏一驚,他們做的狗逼倒灶的事情他們心裏清楚,就憑這兩千斤稻穀要定陳夏的罪幾乎不可能。

這下麻煩了,想不到這小子居然和四院這個龐然大物有關係,而且是醫院的一把手二把手傾巢出動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呀。

顧傳和張執中已經知道是眼前這個葛副主任抓的陳夏,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連握手都懶得握。反而是任元非忍不住了,出言諷刺道:

“能把一個小娃娃打成投機倒把分子,葛副主任牛逼,希望你能一直這麽牛逼下去。”

葛軍也不是吃素的,自然牛脾氣也上來了,“是不是投機倒把,還要組織認定,這位領導不要急著下定論。”

張執中、顧偉、任元非、劉柏都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