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綸氏侯府上的一些事情,王不餓並沒有在綸氏縣多待。

翌日清晨,王不餓隨意的在城內轉了一圈,又看了下綸氏縣的變化,然後便直接離開了綸氏。

血肉之情未必就是最親的。

在綸氏縣王不餓感受到了這一點,離開綸氏縣二十天後,王不餓在江夏郡的鍾武縣(信陽東部),又有了同樣的感覺。

匈奴女人現在在大漢並不罕見,但數量畢竟還是稀少的。

有些縣可能有幾百個,有些縣甚至一個也沒有。

倒不是分配的不夠均勻,而是朝廷按照實際的情況進行分配的。

雖然有些不太尊重她們,但是沒有辦法,這就是現在的行情,大環境就是這樣的。

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的融合,都不會是風平浪靜的一個過程。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永遠都充滿了血腥與淒慘。

對於這些生長在草原,卻又不得不來到漢國生活的匈奴女人來說,未來雖然有了一些期盼,也不用再去過那種漂泊的生活了。

可是待在這裏,依舊讓他們心中充滿了恐懼和迷茫。

生活習俗的不同,思想認知的不同,語言的不通,讓她們很難快速的融入到各地。

看著一名打扮明顯與漢人女子不同裝扮的女人,手中提著一隻籃子,身後跟著一名小男孩,走到田間地頭,熱情的招待著幾個漢子。

看模樣,那可真的是老漢子了,其中幾人甚至頭發都有些花白了。

“他們這是什麽情況?”王不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眼前的這一幕,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和諧。

真要論起來的話,感覺就像是他們所在的區域,似乎是被隔離開的。

雖然沒有任何人站崗,也沒有任何的界限,但是周圍的百姓似乎都不太願意接近他們。

“陛下,這群人的組成有些特殊,那些男人大多是從嶺南回來的,家裏麵老人大多數不在了,妻兒要麽是不知去向,要麽是改嫁了,家裏其他人就算收留他們,也都是一大家子的,各有各的難處,但是這些人年紀也有些大了,自己也不想在折騰了,所以縣裏邊便找了塊地給他們安置下來,算是有個生活的地方吧。”鍾武縣斥候校尉連忙解釋道。

打離開綸氏之後,王不餓每到一地,便通知了斥候校尉前來陪伴。

很多事情王不餓自身是不了解的,就算有些事情斥候上報了,他們也不可能每一件事都送到自己麵前。

要說對地方上的了解程度,斥候敢說第二,那絕對沒人敢說第一。

嶺南軍團雖然回來了一大部分,但曆史遺留問題也還是有的。

畢竟一走就是一二十年,加上先前的動亂時期,一個女人,是很難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的。

不是說不夠忠貞什麽的,若是三五年的就改嫁,或許有點浮誇了。

但這可是一二十年的時間,哪怕走的時候隻是一個二十歲的壯小夥,再回來也已經是四十歲的老爺爺了。

沒錯,這年代四十歲是可以稱之為老人的,若是家裏麵富裕一些的,再過幾年都能見到玄孫了。

怎麽說呢?

反正王不餓是感覺他們挺慘的。

拋開那些意外的因素,他們出征嶺南,也是因為奉了朝廷的命令,算是為國開拓荒地的,正兒八經的為國效力。

雖然中間經曆了各種各樣的曲折,但誰又能想到,回到家以後,竟然隻能落得孤身一人孤獨的度日?

父母不在了,兄弟年紀也大了,或者幹脆就找不到了,妻兒也成了別人的。

最終陪伴著他們的,也隻能是同縣一起出征的老弟兄了。

“那個女人身份有點特殊,隻知道是從漁陽郡被送回來的,丈夫是鍾武縣人,在前線服役,具體什麽情況屬下也不知道,上麵交代過要照看好她們。”斥候鍾武縣校尉說道。

“你就這麽照顧的?”王不餓不由得看了眼這名校尉。

校尉雙腿猛一哆嗦,瞬間嚇的小心肝都要跳出來了,連忙解釋道:“陛下,這裏麵的情況很複雜的……”

“屬下手下那些人,大多都是隱藏在暗中的,所以沒辦法直接明著出來幫他們,就算是屬下也不好直接出麵的,所以還是委托縣尉幫忙出麵,我們斥候這邊負責提供一些物資什麽的。”

“就說她吧,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不知道她叫啥,問她也不肯說,漢話倒是會說一些,現在基本上已經交流沒什麽問題了,可是她的那個男人,家裏麵也是有妻兒的,屬下查了下記錄,今年已經是離家的第六年了,他的妻兒一直守著空房不肯改嫁,縣裏邊因為沒有接到他男人戰死的通報,所以也不敢隨意給她重新婚配。”

“誰知道前年突然就把她給送來了,按理說家裏麵多了個孫子,老人應該是高興的,但誰知道他們母子剛一進門,原配妻子還沒說話呢,就被老人給轟出來了,後來打聽了下才知道,老人隻認他現在的兒媳婦和孫子。”

“這種事情我們也不好插手啊,所以隻能讓縣尉去調解一下,不過沒有任何效果,縣令縣丞什麽的都去了,這家人就是油鹽不進,村裏的其他百姓也對他們母子指指點點的,暗中說了不少風涼話。”

“屬下覺得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所以便在縣裏給他們安排了一座院子,每月給他們糧食和生活所需。”

“幾個月前第一批嶺南的弟兄回來,遇上了這麽個情況,她知道了縣裏打算給他們安排個地方建房子生活,就也跟著來了。”

“縣裏給他們母子也劃了地,不過她不怎麽會種地,一個女人也幹不了那麽多活,所以就跟這些老弟兄們搭夥了,平日裏幫著他們做飯洗衣什麽的,他們也就幫著把地裏的活還有其他什麽體力活都給幹了。”

“不過陛下放心,屬下一直派人盯著呢,他們都規矩的很,那些老弟兄也知道她男人還在前線呢,所以平日裏也對她頗為照顧。”

王不餓輕輕的點著頭。

有血肉之親的祖父祖母,將自己的孫子趕出了家門,還對他們指指點點的。

也不能說他們完全做錯了,畢竟人家原配沒做錯什麽,而且這一走這麽多年,還一直獨守空房,孝敬老人。

但這個女人做錯了嗎?

也沒有,說來說去,真要是找錯,那還得找到朝廷身上。

雖然地方上不知道她男人的身份,但王不餓聽到是從漁陽回來的,心裏麵就有數了。

不過說來也是嘲諷。

在這大漢的領土上,對她們母子沒有任何異常眼光,沒有任何風言風語,反倒悉心照料的,偏偏是跟他們有差不多同樣遭遇的嶺南軍團回來的老人。

其實並不需要王不餓多說,斥候校尉這邊基本上也猜出了七七八八的。

因為他本身就是斥候,而且還是一個縣的斥候長官,接觸的東西多了,了解的事情也多了。

如果他男人不是斥候的話,為什麽斥候本部會下令要讓他們特別關注,特別是不要讓他們被人欺負了?

縣尉那邊也同樣接到過郡尉的通知,不然又為什麽會去協調縣令等官員去說和調解?

從漁陽回來,還說帶著的孩子是血親,而孩子的年齡,顯然要比打仗的時間更靠前。

而孩子如今已經快七歲了,出生的日子比帝國建立的時間還早。

這又能說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