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曾經說過，不怕流氓會武術，就怕流氓有文化。

這句話雖然聽著不是那麽好聽，但卻是很實在的一句話。

用來形容現在的局勢，其實是在合適不過的了。

匈奴就像是那個會武術的流氓，而大漢，則是那個有文化的流氓。

武人殺人是要見血的，能夠讓你看到就覺得害怕。

而文化人殺人，是不見血的，甚至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從震懾效果來說，當然是殺人見血要更好一些，但從長遠來看，還是殺人不見血更合適一些。

有些東西，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那種能夠讓你從內心深處感覺到可怕的東西。

不隻是漢軍，包括之前的秦軍，戰國時期的趙軍等等。

在麵對遊牧民族的時候，全部都用上了謀略戰術。

所以，在這些人心目中，南邊的農耕文明就是個狡猾，詭計多端的對手。

從這一方麵考慮，柴武的推斷也是有道理的。

至於張不衣……

“沒錯，兵者，詭道也！提前接觸，或許他們會跑，但後勤的速度再怎麽快，也比不上我們的，當他們放出斥候來探的時候，又找不到大軍的位置，加之前線還有大軍在作戰，所以他們自然不會輕易的撤退。”

張不衣挺了挺胸，雖然心裏麵還是有些方，但沒辦法了。

誰讓自己是這裏的老大呢？

誰讓自己的決策讓漢軍成為了大贏家了呢？

這會兒難道要讓他原話說出來？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想也不要想，都到這會兒了，就算是硬著頭皮，也得承認這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不然的話，士氣怎麽辦？

自己這個大將軍的臉還要不要了？

“戰略戰術嘛，要靈活運用，多考慮一下戰場的局勢再來決定，其實也沒什麽難的，瞅準機會，噗的一下捅出去，就完事了！”張不衣繼續囂張的說著，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緊張的情緒。

這一日，漢軍繼續穩紮穩打。

不過相比較於前些日子，今日多推進了十裏。

隻不過最後的十裏，是人下馬步行牽著戰馬一起走的。

有了這十裏的緩衝，明日大軍便可直接與匈奴的後勤部隊會麵了。

至於匈奴人的主力，抱歉，張不衣還沒有接到任何的消息。

而最新情報是，斥候已經散出去了三百餘裏，依舊沒有發現匈奴主力的蹤跡。

倒是找到了不少匈奴人的零散部落，所攜帶的牛羊數量並不多，人數也不算多，多以稍微上了些年紀和即將成年的男子組成。

斥候大老遠的觀察著這些人，並沒有靠近，而匈奴似乎也完全沒有防範的意識。

這個倒不是匈奴完全沒有任何的防備，而是他們將斥候放在了遠端，戰場附近放的斥候並不多。

基本上都是放在西邊的，主要以偵查長城周圍的漢軍為主，並沒有想到漢軍會出現在他們的後方。

而戰爭就是這樣，不可能每一個人都能做到各方麵的細心，更不可能照顧到四麵八方。

就算是漢軍，也同樣不能。

與其說戰場上比拚的是雙方誰能表現的更為亮眼。

倒不如說是在比拚看雙方誰在戰場上所犯下的錯誤更少。

戰爭並沒有什麽贏家，但是為了未來，有些戰爭是必須要打的。

……

翌日清晨。

草原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

這一夜張不衣睡的並不好，沒有帳篷，帶著些涼意，身上濕漉漉的，在這樣的環境下，人是很容易生病的。

“等等，哪來的水？”看見不少將士都在喝水，吃著肉幹，張不衣四下打探了下，臉色不由得一片黑暗。

“河裏的水啊，活水，味道甘甜，很好喝的！”有人指了指旁邊不遠處的地方。

大軍幾乎都是沿著河流行軍的，這是行軍安營的一個必要因素。

“狗日的！”張不衣腦袋瞬間炸裂，連忙吼道：“不準喝，快去通知所有人，把水倒掉！”

“將軍，今日已經不再適合生火了，接下來還有一段路要趕呢，總不能讓將士們口幹舌燥的去趕路打仗吧？”柴武也聽到了張不衣的喊聲，連忙出來勸阻道。

“你懂個屁！”張不衣惡狠狠的朝著柴武罵了句。

距離前線已經很近了，事實上打昨天早上最後一次生火之後，全軍就沒有在升起過火。

水袋的儲量是有限的，而昨天燒開的水基本上昨天晚上就喝完了。

人在清晨醒來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口渴，但漢軍要求不準喝生水，可現在又不能生火，怎麽辦？

難道靠著河流還能被渴死？

不怕被那些戰死的弟兄們給笑死？

張不衣越想越生氣，嚴格約束了一路，沒想到最後關頭出了差錯。

氣呼呼的指著西邊說道：“我們上遊是匈奴人，那裏有上千萬頭牲畜和數十萬人，他們喝的也是這條河裏麵的水，人喝的在牲畜喝的上遊，我們這裏喝的水，是他們喝過的，都特娘的想死不是？倒，都給老子倒了！”

下麵的人或許不清楚，但張不衣對這些細節卻清楚的很。

主要還是受到了王不餓的影響。

在國內，大軍安營紮寨，取水的水源必須要以河水優先，水源越大越好。

其次，這些水還必須要煮開後一段時間才能飲用。

在國內尚且如此嚴格，這到了草原上，就更不要說了。

王不餓也不是沒有交代過，人飲用水的地方，最好在牲畜飲用水處上遊五裏開外，同時也要燒開才能喝。

其中，草原上水源汙染的最主要原因便來自於牲畜。

一個是牲畜直接飲用過後，第二個就是牲畜在水源附近撒嬌拉臭，這些糞便會滲透地下進入到水源當中。

雖然短時間內的汙染可能不會有那麽嚴重，但這卻是一個細水長流的汙染行為，都是可以直接給人帶來疾病的因素。

而王不餓，完全就是被嚇怕的。

霍去病的死因，史書上並沒有記載的特別詳細，而那個年代的醫學環境沒能找出病因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考慮到霍去病這一生的軌跡，加上死亡的時間線，所以他的死因大概率是在征戰的時候飲用了被汙染的水源。

至於說為什麽沒有將士受到影響，隻能說，史書不會去記載那些跟霍去病死因相似的將士，除非他們都能達到霍去病，或者比霍去病低一些的級別，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說古代，即便是現代，牧區也依舊有大量的包蟲病發生。

所以，王不餓製定的這個規矩，看似嚴謹苛刻，甚至是無理取鬧，但實際上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張不衣也在思考著。

沒有水是絕對不行的，平日在家一天不喝水都受不了，更不要說今天還需要大範圍的機動作戰了。

張不衣努力的想著，一滴朝露突然順著頭發低落了下來，直接落在了地上的青草上麵。

張不衣突然眼前一亮，這不是水嗎？

“找地上沒有被牲畜啃過的草，上麵有些露水，這些是可以直接喝的，喝完之後盡量收集一些，今天省著點喝！”張不衣直接吩咐道。

安全的水源，一個是現在去挖井，挖的稍微深一些。

但這個顯然是不現實的，沒有那麽多的時間，況且這裏四萬多人呢，三兩口井的也根本就不夠。

井水大多數是挖到能夠滲出水再挖一會兒就行了，然後通過時間的累積，不斷的讓那些地下水滲出來，然後泥土沉澱下去，留下來幹淨的水。

就算是在水量充足的地方，挖好以後也得等一天以上才能喝。

所以，來不及。

第二個則是雨水，露水。

這個也是最安全的，而且不像後世那麽多的汙染源。

況且就算是在後世，最多也就是重金屬超標，少量的飲用也沒什麽大問題，不會直接導致生病丟掉性命的。

露水雖少，但好歹也是水。

費了會兒功夫，搞的人心態都快沒了也沒一次性喝飽，不過聊勝於無，總算是感覺沒那麽渴了。

有些人因為嫌麻煩，幹脆就直接把沾著水珠的葉子直接輕輕的摘下來，雙手捧著放嘴裏吸吮，然後在揉吧揉吧仍嘴裏麵嚼兩下。

雖然味道很差勁兒，但好歹也能解決點難題。

至於收集露水，這個是真的沒時間了。

短暫的整頓，大軍開始出征。

遠處甚至已經能夠隱隱的看到了匈奴營地傳來的炊煙。

而漢軍這邊則是依舊不慌不忙的向前推進著，似乎是運動員上場之前做著最後的熱身運動似的。

正午，漢軍距離匈奴營地僅僅隻有十裏的距離了。

但因為地形的原因，匈奴人還沒有發現漢軍的蹤跡。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張不衣今日加大了斥候的派出力量，對於匈奴營地中出來的斥候，統統進行全力的絞殺，禁止其前來探查軍情。

“一個半時辰，解決戰鬥！”戰馬上，張不衣想了想，輕飄飄地說道。

“將軍，那麽多人呢，還有那麽多牲畜……”柴武有些擔憂，這張不衣簡直越來越瞎胡了，一個半時辰解決一二十萬人？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