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飛舟之中,張衍盤膝坐在在二層一處閣室中,他雙目低斂,內視胸中,一心一意守煉金火兩粒玄光之和,那原本兩團微微閃亮的光芒如今愈發壯大,照得內腑一片通透,似乎隻差一線便能透頂而出。

這時,突聽在外望風的蘇奕昂一聲大叫:“老爺,他又來了!”

“又來了麽?”

張衍緩緩收住氣息,神情毫不意外。

已經過了十六天了,幾乎他一停下修煉一段時間,李為德便會找到他的落腳之處,再度追殺上來。

這些時日他都是在追追停停中渡過,對方似半到了不殺他誓不罷休的地步。

但隻耍追不上自己,便不需太過在意,唯一麻煩的是,對方的舉動倒是拖延了他的修煉進度。

雖然胸中一金一紅兩道光芒眼下已初具規模,但他本來最多隻需大半月時間便能修煉到玄光境界,被李為德這麽一耽擱,時間硬生生拖長了一倍左右。

隻是讓他不解的是,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明明已經過了十二月初一,海眼之門也應該重新開啟過,按理說溟滄派門中會派遣修為高深的修士下來解救他們,至不濟,也會遣人下來查搖一下,而如今居然還沒有一個人下來過,這樣的情形,連張衍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即便是被追擊,按照自己這個修煉速度,最多再有七天時間,他也能步入玄光境了,大不了到那時再回頭與其一戰!

他拿起牌符輕輕一催,飛舟便飛馳起來。

不過這一次,似乎是他催動飛舟的速度慢了點,原本還相距很遠的李為德突然身上血光一陣爆漲,速度陡然加快,一下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袍袖一振,兩條血線便從袖口中射出,撲了上來。

它們一靠近龍牙飛舟,似乎是聞到了什麽腥味的蠅蟲一般,自動往張衍這個血肉鮮活的生人這裏撲來。

看又是那和能吞食血肉的血線向自己衝來,張衍嘴角一撇,手一揮,兩把飛劍騰空飛起,迎了上去。

“嗤嗤”,兩聲,飛劍各自與血線一撞後,其上附著的靈氣頓時便被消融幹淨,化為一堆凡鐵掉落下來,血線也是一樣淡淡化去。

張衍微微一笑,這些天來與李為德反複爭鬥,也摸清了這血線的特性。

這東西會主動吞噬有靈性靈氣的東西,隻是不同的是,如果在這過程中吞掉的是血肉,那麽它們便如同得到了養分滋養,會主動再次覓食,而如果遇到的是法器一流,將法器上的靈氣一除後,血線自身也會被消耗個幹幹淨淨,不複存在。

張衍別的沒有,飛劍法器卻是多的很,除了王盤那處得來的遁音飛到和紫金銅戈外,還有王氏贖回赤霞島時所抵償的十幾口飛劍,如今被他統統拿出來遮擋血線。

反正有了星辰劍丸之後,他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李為德見又是兩條血線消散無蹤,也是心中肉疼不已。

他這血線是從血元功中凝練出來的“血蟲”,不僅能汙穢法寶,消磨靈光,還能吞噬血肉反哺自身,若是練到高深處,與敵交手時,鋪天蓋地的血蟲壓來,任你神通再大也隻能避其鋒芒。

不過迄今為止,他也不過練了三十二隻血蟲而已,用去一隻便需再坐進血池中敖煉三月才能補回來。

開始他的血蟲連破了張衍數口飛劍,還以為對方已經黔驢技窮,哪知道張衍奢侈的很,盡拿能當作下品靈器使用的飛劍出來抵擋,而且一把一把源源不斷,簡直如同廢鐵一般往外扔,使得他損失慘重。

李為德臉上肌肉直抽搐,加上劃才又損失的兩隻,他如今已經一共失去了十五隻血蟲。

這時他突然感覺一陣氣虛,恨恨暗罵了一聲,不得不停下來,看著龍牙飛舟再一次遠去。

張衍輕輕一笑,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幾次交手後,他也知道李為德有一法門能在短時間內使得自己的速度突然暴增,隻是此舉似乎十分消耗元氣,事後起碼隔了三天才會再度出現在視線裏,想來其中有一段是用來恢複的時間。

所以這一次躲過去,他又能安安穩穩度過三天了。

坐回艙中,他喚了聲,道:“蘇奕昂何在?”

“在,老爺,我在此處。”,蘇奕昂連忙飄了過來,如今他形體漸漸穩固,除了下身還是飄在空中,暴漏出靈體的虛實外,隻看麵目已與常人無異。

隻是張衍卻知道,沒了肉身,少了精陽滋養,他終是不能如尋常魔道修士一般修煉下去,至於究竟能到哪一步,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給我聽好了,此次我要嚐試突破境界,不容有失,你需得多留幾個心眼,明白了沒有?”。

“是,老爺,小人絕不敢有半絲疏忽。”。

張衍點點頭,揮手示意他退下,又催動飛舟一路飛馳,最後找了一處地勢較高的坡石上停下。

他看了看四周,見這裏視野開闊,即便有危險也能發現,便點了點頭,重新入定修煉。

之後一連五天,或許是李為德在籌謀其他什麽方法,居然沒有再來找他,他得以清心精修。

隻是這一次,雖然避開了強敵,但他在修為卻遇到了難題。

胸中玄光隨著他的反複凝練,已經不再增加,然而卻始終不能向前邁進那最後關鍵一步,就像一池蓄滿了水的水池,頂上卻被扣了一層厚重的封蓋,無論怎麽努力也衝不出去。

他不得不停下來,思索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

正在此時,外麵又傳來大叫聲:“老爺那人又來工……”

張衍目光一閃,點了點頭,算了算時間也是差不多了,如果對方再不來的話,恐怕就是放棄追趕自己了,拿起牌符一晃,龍牙飛舟便從土坡上飄起,又一次往遠處漂去。

隻是這一次,他露出了訝異之色,發現了一些與之前不一樣的地方。

李為德不知道得了什麽助力,速度比往常還快了幾分,不過他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速度,既不過分逼迫上來,也不離去,隻是不遠不近地吊著。

又在弄什麽玄虛?

“老爺,前方有人!”,蘇刻昂災然大喊了一聲。

張衍一扭頭,見前方三個黑衣修士從三個方向往這裏飛來,遠遠便放出了血魄,似乎是要包圍阻截自己,心中不禁恍然,原來如此!

兩者追逐了這麽多天,李為德大致也知道張衍不敢深入魔穴,隻是在某一區域內打轉,因此自以為摸透了張衍的行動規律,提前安排了幾名血魄宗修士在前方堵路,隻需要拖住一會兒,便能趕上來滅殺了他。

平心而論,李為德這法子也算是有的放矢,不過他卻估錯了尋常修士對張衍的威脅力。

張衍冷冷一笑,將“載和氣淳罩”取出,法訣一掐,將其祭在頭頂,一道光芒罩下,便把周身上下都護在了其中,非但不躲,反而棵駛著飛舟朝著那幾名血魄宗修士撞去。

幾頭血魄紛紛衝下,往他身上光芒上一撲,哪知如撞上了礁石的浪頭一般,一頭頭皆被彈開。

當頭一名修士見龍牙飛舟迎麵衝來,三十餘丈的舟身再加上這速度,若被撞上了那還了得?

不由大驚失色,慌忙往旁側一躲,卻不想站在舟首上的張衍將牌符咬在嘴裏,雙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獸麵大刀,此時見他一躲,手起刀落,“哢嚓”一聲便將他斬成兩段。

飛舟一衝而過,將其血肉撞碎,一個停滯都沒有就往下一個血魄宗弟子那裏衝去。

這名血魄宗弟子不禁駭然變色,轉頭拚命竄逃,但哪裏有龍牙飛舟速度快?很快被張衍趕上,大吼一聲,吐出牌符,又是一刀斬落,將這修士連肩頭帶半個腦袋一起劈下來。

一把將牌符重新抓住手中,在手中一揮,又作勢欲往第三個修士殺去。

最後一名血魄宗見張衍一個刀一個像宰雞一樣殺掉兩個同門,頓時嚇得心膽俱裂,連連大呼:“師兄救我,師兄救我啊!”

李為德也是臉色大變,一咬牙,身形一騰,速度極快地衝了上來。

張衍回頭一看,不驚反喜,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笑意,道:“終於忍不住了麽?”

他單手持刀而立,仰天一聲大笑,一催牌符,龍牙飛舟愈來愈快,很快就飛得不見了蹤影。

李為德追了半天,最後不得不無奈放棄,聽著張衍的笑聲似乎仍在耳邊回蕩,他氣得臉色鐵青,狂吼道:“小輩,我必殺汝!”

張衍已經出去了足夠遠,自然是聽不到他的吼聲,便是聽到了,也是一笑置之,有法寶飛舟在手,你能奈何我?待自己煉成玄光,再回去找此人晦氣不遲。

隻是想到這裏,他卻又皺起了眉頭,明明積累了足夠的多的玄光為什麽這最後一道障礙卻始終衝不過去呢?

努力思索自己還有什麽忽略的地方,細細探究其中原因。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他眼皮一跳,想到了一個十分可能的原因……莫非是神意的緣故?

這個念頭一起,他越想越覺可能。

《太乙金書》取金火兩道,這兩屬自有一股激烈昂揚之意,乃是銳意進取之道,而這些天來,自己卻在龍牙飛舟內修行,又一路左避右躲,看似危險,實則安然無恙,心中有了退路,自然激發不起胸中必死絕鬥之念。

這樣一來,神意不符,自然不能達到與玄光契合為一的境界,攪動不起風雲,以至於這最後一步始終不能完滿。

明白了!

我輩之道,在於迎難而上,破而後立!

如今到了這一步,那就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張衍目光中射出一股決然之意,腦海中回想了一下地圖,然後催動飛舟往東南方向飛去,不多時,便找了一處隻有出入口而無出路的洞穴,下了龍牙飛舟,直接住了進去。

他這是自絕後路,來一個破釜沉舟!

李為德最多三五天便能追上來,假如自己這一步跨不過去,那便是身死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