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巳時。

龍牙飛舟飛臨魔鼻出口處,三十餘丈的船身橫在上空,殺氣騰騰地俯視著下方,舟首上的龍頭看起來也比往日多了幾分猙獰。

“來了麽?”

早已等候多時的李為民霍然站起,他望了望四周,心神一定。

他身周圍是一團團濃厚的灰sè煙雲,每團煙雲上都各自插有一麵高高聳起的幡旗,總共是三十六數。

這不是什麽陣法,而是門中長輩為他煉製的法寶“屍煙應氣幡”這幡旗自分主副,主幡一麵,為他所持,其餘這三十六麵都是副幡。

其實這法寶隻是煉成了一半,如今還不能用作傷敵,但是拿來守禦卻綽綽有餘。

李為民認為,今日並不是要與溟滄派的修士決個勝負,犯不著拚個你死我活,拖延一下時間即可,隻要等到他大兄李為德折返,收拾這些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不過,也不妨看看這些溟滄派修士的成sè。”

李為民看了眼上方,覺得己方的氣勢有些弱了,揮了揮手,示意身側兩名修士上去試探一下。

這兩名血魄宗修士立刻一掐法訣,頭頂上都各自冒出一個淡淡虛影,五官肖似真人,隻是下半身飄忽如霧,隱隱還似被一股膿腥的血氣所承托。

這是他們采捉魔頭,用自身神hun祭練出來的一頭血魄,平素不但能放出傷敵,還能啖食敵方精血元氣,用來補益自身。

這兩人各自向前一催,兩頭血魄便化作兩道血影向龍牙飛舟上撲去。

張衍正站在飛舟三層樓台之上,這裏視界開闊,將魔xué入口處的景象盡收眼底。

此刻那裏濁氣彌漫,被一團團灰白sè的煙集所阻擋,將前方景象盡數掩蔽而去。

很顯然,這是血魄宗弟芋做得手腳。

此時他目光一撇,見到兩頭血魄衝了上來,隻是去的方向,卻無巧不巧是方震那裏。

又看著那血魄飛來的方向,張衍嘴角微微泛出冷笑,向前一指,一道藍芒便飛向了那裏。

方震也留意到了異狀,冷哼一聲,也不去多看,隻是將手中五火神兵圈抬起,輕描淡寫的在前方一晃,便有兩隻火團各自朝著兩頭血魄迎上去“嗤嗤”兩聲,眨眼間便將這兩隻血魄化為飛灰。

李為民見此景象,正暗呼五火神兵圈厲害,卻突然見一道藍芒突然竄入煙陣中,眼前一huā,身側一名弟子頭顱便被斬下,那枚劍丸浮在空中晃了晃,又飛了回去。

“厲害,厲害。

李為民不禁出了一身流汗,難怪大兄讓他小心,自己一個大意就被殺了一個弟子,若是正麵放對,沒有大兄在這裏,還真是攔不住他們。

張衍收回劍丸,遠遠看了幾眼那層濃厚的煙雲和那布置在周圍幡旗,沉思了一會兒,幾步走到謝宗元身側,道:“謝師兄,那名玄光修士似是不在此處!我們可放手而攻。”

謝宗元精計一振,道:“哦?何以見得?”

張衍笑了笑,道:“如果那玄光修士在這裏,那麽就沒必要擺出這一副守禦的模樣。”

這是修士對戰,不是兩軍對壘,要想將他們擊敗,一個境界高深的修士足矣,用不著多此一舉,擺出這副陣勢來。

“有理!”謝宗元扭轉頭,朝著方震一拱手,道:“此煙霧似有古怪,方師兄,要靠你的五火神兵圈開路了。”

方震哼了一聲,幾步來走到舟首前,袍袖一揮,大刺刺道:“你們為我護法!”

也不等眾人應聲,他將五火神兵圈祭起,口中念動法訣,此圈便在空中旋轉了起來,一朵朵紫焰紛紛在那金圈的邊沿上顯現,漸漸越聚越多,此時方震臉上也現出一抹吃力之sè,到有些堅持不住時,他低喝一聲,道了聲:“去!”

霎時,一團團火焰如驟雨般向下方的煙雲潑灑下來。

地麵上長幡發出嗡嗡異響,一杆杆無風自動,紛紛躍起擋在前方,隻一與火焰接觸,便發出劈啪爆響之聲,瞬間被轟散了七八杆之多,化作了一道道青煙飄散在空中,每破損一麵旗幡,地麵上便有一團煙霧隨之化散。

見此景象,躲在陣中的李為民嘿嘿一笑,將手中主幡旗拿起一晃,那些散開的煙氣複又聚集,重新化為一麵幡旗,定在了那裏。

他在這石沙底下埋了塊“聚元玉盤”能將周圍的靈氣源源不斷吸攝過來,供給這件法寶使用。

隻要主幡不壞,又有人役使,哪怕這些副幡統統被打壞了,他都可以隨時再凝聚出來。

原本見幡旗被破開,龍牙飛舟上眾人都是大喜,可是沒想到隻片刻間,那些幡旗卻又恢複如初,而且那些看著似要飄散的濃煙也被重新壓住,再也不動分毫。

眾人都皺起了眉頭,不驅散那厚重雲煙,誰也不敢冒冒失失地闖進去,畢竟誰知道裏麵藏有什麽殺招?。

眼見海眼開啟之時越來越近,眾人不免有些心急。

張衍卻依舊很是冷靜,他看了好一會兒,眼中lu出深思之sè,片刻之後,轉頭向方震問道:“方師兄,按適才所看,你盡最大努力,能一口氣破開多少杆旗幡?”

方震一怔,盤算了一下,道“一共有三十六杆旗幡,若是我正麵全力一擊,應是不低於十八杆。”

“那就是能破開一半了?”張衍點點頭,微笑道:“足夠了。”

謝宗元聽出他話裏有話,不禁問:“師兄是不是有什麽主意了?”

張衍指了指下方,道:“謝師兄,你看,適才煙雲被方師兄破開一絲細縫時,我隱約看到,正心處有一人手持大幡站於石台之上,居中主持,此人搖動幡旗後煙雲才得聚攏,必是此陣關鍵人物,需得設法斬殺了他。”

方震臉上lu出一絲譏嘲,道:“張師兄,此人位於濃雲深處,若是想進去殺了此人,必得破開濃雲才是,如果能破開,我等還站在此處做什麽?”

劉韜卻知道張衍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便道:“張師兄是不是有什麽辦法了?”

張衍一笑,點點頭,道:“是有,我觀此雲,並非是無機可趁。方師兄的神兵圈如能再破開一次,我便能趁合攏前的那一絲空隙,借劍逍進去斬了此人!”

方震一怔,隨即皺眉道:“張師弟,你可考慮清楚了,進去萬一不成,我等可救你不出來。”

張衍微笑道:“自然是想清楚了,此刻那名玄光境修士不在,不大膽一試,如等他回來,連這樣的機會怕是都沒有了。”

方震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張師弟你有如此豪氣,我方震也不藏si,今日便叫你們看看我這五火神兵圈的真正威力!”

正在此時,隆隆悶響聲忽然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頭頂上方有全軍萬馬崩騰,底下也是轟轟如雷,似是整個魔xué一起顫動起來。

眾人轉頭一看,眼見得下方一條正在深壑中奔騰的河水突然好似活了過來一般向上一抬頭,如一條怒龍般衝天而起,向著魔xué入口處倒灌而去,便是那厚重濃雲也遮掩不住這氣勢驚人的景象。

謝宗元上前幾步,扒著船沿喊道:“海眼大門開了!”

在龍牙飛舟上眾人都是一陣ji動,劉韜突然對謝宗元說道:“謝師兄,你不如先上了沉香舟,張師兄所做之事,必定是有把握的,等等陣勢一破,不要猶豫,全力衝入水柱中!”

謝宗元遲疑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道:“好!”他將手中dàng海碑遞給劉韜,道:“劉師兄,這法寶就送於你用。”

劉韜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師兄,記著,機會稍縱即逝,萬萬不可猶豫!”

謝宗元朝眾人對眾人鄭重一拱手,然後取出牌符一晃,放出沉香舟,招呼馮銘一起往裏一鑽,在其餘諸人複雜的目光下閉合了舟門,隻待前方煙雲一破,便順著倒灌水流衝出魔xué。

張衍看了眼方震,道:“方師兄,準備動手吧。”

方震輕哼一聲,往前一步,手拿五火神兵圈,口中念動法訣,須臾,他將此圈再次往天空一祭,此圈越變越大,最後漲到十丈大小,原本環繞在圈上的紫焰漸漸變成了金紅sè,便是圈中,也是被一叢叢熊熊搖動的火焰所填滿。

此圈在空中如日綻放,發出低沉悶響,似是在醞釀什麽,氣勢極其駭人。

這威勢看得下麵的李為民也是一陣緊張,幹脆往石台上一坐,全力催動旗幡,以準備應對這一擊。

方震頭上已流淌下了不少汗水,不過還在咬牙堅持,到了最後,他大吼一聲,道:“開!”

“轟!”

滾滾dàngdàng的火焰形婁一片火海洪流從神兵圈中噴湧了出去。

李為民也是矢叫了一聲,用力晃動主幡,三十六麵旗幡齊齊一震,一起躍起迎上。

隻是卻如飛蛾撲火一般,一與那火焰接觸,旗幡便“嗤啦”一聲化為飛煙,聚在一處的雲煙也變得稀薄了幾分,有散去的跡象。

李為民在下麵拚命搖動旗幡,火焰每破開一麵旗幡,他便又使其重新凝聚出來,一時間竟然被他抵擋住了,底下原本不穩的雲煙也逐漸在合上。

隻是此刻,張衍卻還沒有動,雲煙稀薄了幾分之後,他便一直盯著李為民的身影,懸浮在身側的劍丸嗡嗡發顫,似乎隨時可能脫手而飛。

幾乎是在那煙雲合攏的一瞬間,他眼中精芒一閃,身劍合一,如虹而去!

在他發動的一瞬間,一道血光也從天邊橫過,正向這邊急速飛來。

劉韜一看,不由大驚道:“不好,是那玄光修士回來了!”

李為民正搖動旗幡,眼見便能合上煙陣,卻聽人道:“李師兄回來了。”

他轉過臉一看,見果然如此,不禁大喜道:“大哥回來了。”

此時誰都沒有留意,一道長虹如從天外飛來,刹那間斬破虛空,便從煙雲縫隙中穿出,直奔這裏殺來。

李為民忽有所覺,然而就在他扭頭的一瞬間,一道璀璨華麗的光華從眼前一閃而過!

一顆頭顱,飛天而起!!。